看见这两个人,关山越怔住了。
是黄倩与向惊飞,他们本该远在润北市。
又想起这两天,向惊飞有事没事就问他在干什么,有没有努力备战篮球赛。
消息频繁到关山越想拉黑他。
没头没脑又没完没了的聊天记录,在这儿得到了个答案。
向惊飞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哪怕身高不够,也强行踮着脚撑气场,骂骂咧咧着:“有你什么事?就你也配对我们越哥挑衅?”
从关山越的视角,可以顺着向惊飞的头顶,轻而易举地看清楚王建脸上的懵逼。
以为自己有港匪片里伟岸身姿的向惊飞,其实拦了个寂寞。
“哪来的小兔崽子?庞春寻你有钱之后,就买这么个矮子来当打手?”
面对王建时,关山越还是第一次莫名觉得好笑。
上次有人奋不顾身地挡在自己身前,还是在玩老鹰捉小鸡。
同样,黄倩想,有向惊飞做这护小鸡崽的母鸡,就已经够...傻了。
自觉成熟的她一脸憔悴地站在关山越另一侧,手上还牵着一条张牙舞爪的狗。
眼神下移,关山越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走之前花了大价钱洗得干干净净的萨摩耶,不知去哪鬼混了,给自己混成了一条阿拉斯加。
它背上原先那一大片雪白的毛发已然成了灰扑扑的颜色,毛发不复柔顺的模样,在泥水里滚了一遭,打结成团。
沿着敦实的肚子两侧朝里看,那也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灰色。
四只爪子和脸更不必说,彻底脏得不成样了。
唯有挂在嘴边傻乐的舌头还是粉色的。
大白歪着脑袋,颇为亲昵地朝着关山越打着招呼:“汪汪汪!看见你的小宝贝耶耶,惊不惊喜哇!”
它好像在说,“你的微信扣款500元,汪汪”。
上次在宠物店还没偷师成功,大白就给自己揽了这么个大工程,这宠物店非去不可了。
关山越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不过,上次做过美容了,这次只用洗澡应该用不到五百吧?
一两百的,其实也还行。
人的底线就是这样往后推的。
没管愤怒的王建,关山越拍了拍向惊飞,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它又怎么过来的?”
向惊飞摸了摸后脑勺,突然有点心虚:“嘿嘿嘿,开车过来的,这不是在网上看见骂你的了嘛~我来给我兄弟撑腰!刚刚进了你们体育馆听了你的发言,我就知道这高中没好人!烂透了!”
第一天在网上看见关山越的消息时,向惊飞怒不可遏。
一派胡言!关叔的儿子就是他的...兄弟!
他的兄弟能是这样的人吗?!
热血上头的向惊飞直接拉着黄倩,来林市给关山越找场子。
在向惊飞的中二眼里,整所林市国际高中找不出一个好人来,他根本放心不下关山越孤身一人对抗整所高中。
更惊奇的是,在发热的头脑操控下,向惊飞竟然还思考了一秒。
大白是关山越唯一的亲人了,看见大白,关山越应该心里就能有力量!
于是,顺走了大白。
不过,有了大白就要麻烦一点了...
一想起向惊飞的神来之笔,黄倩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向惊飞破口大骂:“你是给你兄弟撑腰了!苦的怎么就是我了!”
“小关!是我!开了两天车!一路靠着毅力从润北开到林市的!”
有了大白,高铁、飞机这些交通方式都不方便,就只能开车了。
问题是向惊飞没成年,只有黄倩有驾照。
黄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信了向惊飞的鬼话,一点也没犹豫,抱起大白就走了。
她自己不懂事,她妈也不知道拦着点呢!好歹她妈和她一块开去林市啊!
黄倩懊悔,黄倩悔不当初。
向惊飞一时气短,躲在关山越身后探出脑袋:“中途我不是给你找了个代驾嘛!”
什么鬼代驾!
不提代驾这事,黄倩还没那么气。
向惊飞之前没找过代驾,当时又开到了外地,不熟悉路况,把目的地定位错了。
代驾骑着自行车过来以为就开一段,结果没想到要上高速。
最后到了林市,他们又深夜将代驾送到了高铁站。
黄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骂道:“向惊飞,你就仗着未成年保护法吧,不然老娘迟早要揍你一顿!”
两人斗嘴间,一转眼,黄倩就看见王建想趁关山越不注意,拿香烟烫关山越的手。
不等黄倩反应过来,大白双腿一蹬,扑到了王建面前,锋利的爪子钩住了王建的衬衫。
耀眼的日光下,犬牙利齿森然不可侵,双眼里闪烁着猩红之色。
它仰起头朝着王建怒吼,战意一触即发。
呜呜!被烟头烫到会好疼的!坏人!
这一叫,吓得没设防的王建一哆嗦,双手颤抖,香烟就落在了自己的帆布鞋上,刺痛感难以忽视。
关山越挡在大白面前,止住了它的动作,弯下腰,抱着大白的脑袋,安抚似的摸了摸。
而后,他第一次如此冷绝地盯着王建。
黄倩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指着车棚顶上冒着红点的摄像头,面向王建骇然大怒:“你个小畜生,瞪什么瞪呢!还敢拿香烟烫人?!信不信我告你故意伤害?”
“老娘学刑法的,你现在成年了吧?想关几年?”
提起“成年”,王建想起那段不太愉快的少管所生活,眼色微变,面带寒气地用脚碾了碾烟头,深深看了眼关山越才肯离开,似是也要将他的脸碾碎似的。
等王建走了,向惊飞崩起的脸才一松,踮起脚来搂住关山越,故作轻松地说道:“老关,我够给你面子吧?哥们千里迢迢来给你撑场子,这瘪犊子都被我吓跑了噢!”
黄倩白了一眼:“就你?是我的功劳好吧?法律才是最好的武器。”
“是是是,你以前最喜欢拿法典砸我了!那么厚一本,打人可疼了,能不是最好的武器嘛……”
话没说完,黄倩一巴掌就甩在了向惊飞的背上,疼得向惊飞大声哀嚎。
关山越腿边的大白也不甘示弱,伸长了短短的脖子:“嗷呜!明明是本耶的功劳!我刚刚可凶了汪!”
“小关/老关,你说是我们三个谁的功劳?”
“汪汪!”
三张脸幽幽地凑近了关山越,非要争个高低。
关山越忽地心头一热,灿然的日光点亮了那对浅色瞳孔,自由又明朗。
被簇拥着,他只笑了笑,没出声。
但是,没关系。
夏天太热闹了,给了他声音。
声嘶力竭的蝉鸣、酣畅淋漓的雨声和心脏悄悄震动的声音,不屈不挠,不绝于耳。
此声,野火也烧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