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码不太准啊!我就说该选我挑的那件吧?”孟奶奶蹲在地上,推了推鼻子上滑落的老花镜,忍不住抱怨出声,见关山越没附和她,抬头问道:“咋了?小越有啥事?咋还报起地址了?”
“班主任打过来的,说有招生办老师要过来找我。”说完,关山越蹲了下去将大白推倒,不甚熟练地开始给大白套上四只鞋子。
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腾”地一下,孟奶奶就站了起来,一把撸起练功服的袖子,目光灼灼,烧着战火,骂道:“是工大那帮家伙?”
“听着意思,估计润大和工大都要来。”关山越垂垂眼,长长的睫毛在眼尾处投下一片阴影,他思索片刻,还是开口了:“老师说,我应该是高考状元。”
话音落,他的眼神就瞥向了别处,不直视孟奶奶。
大喜之下,孟奶奶没注意到关山越的神色,她猛地一拍大腿,疼得龇牙咧嘴,也不耽误她兴奋得直跺脚:“嚯,小越可以啊!”
兴奋劲缓了一会后,孟奶奶又焦急地在客厅来来回回走了好些步,事无巨细地把自己那些年的套路都给关山越说清楚:“你可千万别被那些个多心眼子的人骗咯!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知道吧?让他们先吵一架,相互竞价,给出底价,然后挑个最好的去,知道吧?”
关山越没怎么和太热情的长辈相处过,听着的同时,还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大白松软的肚皮,摸得大白直哼唧。
手法不错,再来再来嗷!大白颇为享受地眯起眼睛来。
见孟奶奶说得有些口干,关山越端来一杯水给她润润喉,问道:“您不是润大的招生办老师吗?”
他还记得孟奶奶见面时就让他报润大来着。
“不说我已经退休了吧,你可是我的小辈,还是邻居,论亲疏和远近,我肯定都要向着你啊!我当年和老赵,也就是你外婆,那感情好得很呢,不然也不会分房的时候约好住楼上下了。你妈当年都管我叫干妈的咧!”
而后,提到工大,孟奶奶撇撇嘴,极为不情愿地承认道:“而且工大有些专业也算不错吧,你去不亏的。”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便邀请关山越去吃饭,“哎,时候不早了,我去菜场买点菜回来,今天上我家吃去,这多好的事啊,咱们得庆祝庆祝!”
不等关山越答复,孟奶奶就风风火火地开门离开了。
“向着我吗?”盯着已经合上的门,关山越低声重复了一遍,清润的声线里漾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热。
他极少感受过这种直白的偏袒。
福利院有国家的资金支撑,基本的吃喝不愁,不说多好,但是不会饿死人。至于孩子们的精神需求,那绝对是无法完全满足的。
院里很多孩子身上都有着难以治愈的身体缺陷或者严重疾病,除此之外更多的就是被遗弃的女孩。
他们要更弱些,阿姨和老师们也需要多费心些。
像他这样身体健康的、不愿被收养的孩子,在福利院里反而是少数派。
关山越长得好,人也聪明,哪怕年纪稍微大了点,也有很多人愿意收养他。有他在,其他孩子往往都不是首选。
他在健康孩子里,也是异类。
幼儿们在心理和生理都有缺陷时,根本无法隐藏他们心里直白又汹涌的恶意,□□霸凌谈不上,可关山越不可避免受到过冷暴力。
不过,小时候院里的阿姨口头上教育了其他孩子后,背地里会劝说他忍让些,他已经很幸运了。
与小说里的一些福利院不同,现实里很多福利院是全封闭式的,里面有自己的学校,从幼儿园可以一路读到初中,甚至规模大一点的福利院里连职业中专都有,中专是半开放式,吸纳了一部分外界学生。
如果成绩好,出来读高中、大学也都是有国家补助的。
全封闭式有好有坏,大家都无父无母,聚在一块没人会因为家庭被攻击、被歧视,更重要的是方便福利院管理,可年幼的孩子们长久地被圈在一个地方,心理都不算太健康。
福利院给不了孩子的是偏爱。人都是自私的,人们渴望着偏爱,渴望着没道理的偏袒,而不仅限于共有的爱。
而孟奶奶恰好就是这样极为护短的人。
买完了一大袋子菜的孟奶奶回家后,立马换上了白衬衫和西装裤,鼻梁上的黑框老花镜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金丝边眼镜。
她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模样令大白望而却步。
大白歪了歪脑袋,又嗅了嗅,没闻见熟悉的体味,只闻见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有些好奇地问系统:“奶奶这是怎么了?”
系统斟酌了下言语,尽量说得简单明了:“这是战袍,就像你身上的衣服一样,能让人变厉害。”
这话它爱听,大白神气地抖了抖身子,“啪”地一声,舞狮装瞬间就崩开了一颗扣子,Q弹的肚子垂了下来。
关山越皱了皱眉,一把搂过大白,也不晓得这身衣服能撑到晚上吗?别搞砸了孟奶奶的比赛。
孟奶奶这个老太太本身性格就有些强势,火力全开之后,更是无人匹敌,关山越沉默地坐在边上的沙发上,看着孟奶奶与几个老师唇枪舌战。
“我在招生办都干了几十年了,你们能给出的奖学金和学术资源,我还能不知道?咱们就别玩迂回那套了吧?”
或许是和润大的老师们更熟,孟奶奶说起话来也要更随意些。
“什么润大校友情的,别玩这套啊,爹妈是你润大的,孩子就得是你润大的了?怎么新时代还有连坐制啦?”
修改了几条不太好的条件后,孟奶奶满意地让出了主位,让关山越分别和两个学校的老师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