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遇见了医闹。
关望被乱刀砍死,他死在了林市,死在了要见到儿子的前一天。
一出高考考场,关山越便被民警找来,告知他亲父死亡的消息。
因为关望签了遗体捐赠协议,关山越没能领到尸体,他像个木偶被安排着走完了一系列的流程,改了名。
那是父母在他走丢时,起好的姓名——关山越。
小名是安安。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唯愿亲儿这一生,能够越过重重关山,找到自己的路,找到自己的家乡。
“此心安处是吾乡”,如果孩子始终回不到家乡来,那就希望他能有属于自己的心安之地。
上周以来,关山越在润北市、林市和潜州市来回奔波,没一日好眠。
在一堆涉及到“关望”的文件上,他签上了陌生的字眼——“儿子关山越”。
听着一群陌生人告诉他,关望和谈思绮这些年来为了找儿子多么不容易,他们是多么深爱他。
看着一群人在关望的悼念会上,面露痛色,泪流不止,声情并茂地感念关望一生的辉煌。
而关山越,在其中格格不入,一滴泪也没能落下来。
......
最后的最后,关山越又赶回了林市孤儿院,草草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箱来了润北市,回到了自己空无一人的家里。
哦,倒也不是完全的空无一人,还有条狗。
一旁玩够了的大白见关山越像是沉沉睡去了,心里愈发不甘,不断用狗头拱着关山越的腿。
它身后蓬松的尾巴翘得老高,不停地拨弄着空气,左右摇摆,积极得很。
嗷呜呜!这个人也忒不上道了吧,关山越究竟知不知道,本耶饿了呀!
耶耶是要吃小肉干的哇!
大白这一动作,彻底打乱了关山越所有纷乱的情绪。
他不得不微眯着眼睛,看着这萨摩耶又在做什么妖。
只见这个巨大的白团子活跃极了,不停地上蹿下跳,满心满眼全是对食物的渴望。
多年在孤儿院带娃的经验与直觉告诉关山越,大白还能这么活泼,那它一定不饿。
冷静分析完,关山越再次闭上了眼。
没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不轻不重,很有规律,可见来人之教养。
听见了声响,原先还缠着关山越的大白耸了耸耳朵,肉粉色的鼻子嗅来嗅去,紧接着就咧开嘴,笑了起来。
它脚底一滑,便兴高采烈地先关山越一步,直直地奔到了门口,朝着门外“汪呜汪呜”地叫了几声,回应着敲门声的节奏,像是在对暗号一样。
哼,有那么多人排着队给它大白送吃的呢!才不差一个关山越!
他为了不给它吃的,还装睡!
耶耶好!人坏!人好坏!
大白此刻昂首挺胸,用系统的话来说,就是“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比起毫不设防的大白,透过猫眼,看见来人是黄阿姨后,关山越才打开了门,但依旧心里存疑。
外面日头太毒辣,黄阿姨方才白净的脸上早就热得面红耳赤,额头上沁满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她手上攥着一个大大的购物袋。
关山越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袋子,里面全是果蔬和生鲜。
数量看起来还不少,袋子有些重,黄阿姨的小臂累得有些发颤。
出于礼貌,关山越应该侧过身子,给黄阿姨让路,但他毫不退让,只是扶着门框,疏离地问道:“黄阿姨,有什么事吗?”
见着少年眼里似有若无的戒备,和脚下他套着的鞋套,黄阿姨在心里叹了口气。
明明鞋柜里有那么多双新拖鞋,关山越在自己家里还是小心谨慎地选择了一次性鞋套。
他不是主人,更像是来家里讨杯水喝的陌生人。
这么多年漂泊后产生的不安,并不是一句“孩子,这是你家”就能够抵消的。
那些大道理,黄阿姨不想说,只是摇了摇手里的袋子,笑着说:“你饿了吧?”
“黄阿姨,不用了,我不饿,我吃过了,不用麻烦您。”一串拒绝的话就从关山越嘴里脱口而出,却见蹲在他脚下的大白急地围着购物袋直叫唤。
不用系统翻译,大白也能听懂“不用了”这三个字。
就算是铲屎官,也不能替耶耶拒绝吧!
你不想照顾大白,多的是人想干呢!
黄阿姨“噗嗤”一笑,蹲了下去,腾出一只手来抚摸着大白身上柔软的毛,轻轻点了点大白的鼻尖,仰起头温柔地看着满目冷色的少年,有些促狭地说道:“小越,我是来给大白做狗饭的哦。”
体贴的黄阿姨,故意将能说明白的话表述得含糊不清,就是为了逗一逗这一米八五的大冰块。
孩子们总冷着脸,那多不可爱啊?
果然,闻言,关山越面色微僵,耳尖染上了生动的粉色。
与大白的耳朵如出一辙。
他身后柔软的日光穿透客厅落地窗,金光吹拂着关山越的发梢上,将他青涩的局促,也照得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