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劲上来了,顾哥,我要回去睡觉了。”她假装打哈欠,捧着杯子站了起来。
这种话说说就算了,无论沈宜安逃到哪儿,沈议长都会找到她,还会连累顾钰。
可这时,一直沉默的西比尔却突然开口:“沈宜安,你想去吗?”
沈宜安幅度极轻的点了点头,她捞起方才未看完的书朝着还坐着的顾钰摇了摇,“顾哥,这本书你看吗?不看的话借我带回去看几天吧。”
顾钰的目光落在沈宜安带着倦色的脸上,他忽然觉得养一朵知道最终命运的花很累。
“宜安,命运就握住你手里。”顾钰的声音很轻,他望着沈宜安,恍惚间看到多年后呦呦的影子。
他的女儿,将来也会是这样吗?
沈宜安装做没听见,她朝着顾钰笑笑,抓着那本书径直推门回了自己房间。
命运就握在你手里。
房间里昏黑一片,沈宜安躺在地毯上,脑海里始终出现这一句话。
可她的命运真的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沈宜安默然摇头,沈家的人,一生注定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沈宜安和沈舒然都不会例外。
只有沈大哥,只有他,摆脱了沈议长为他写好的命运。
“沈宜安,我们逃出去吧。”寂灭的沉默下,西比尔再次开口。
“逃到哪去?”难得的,沈宜安第一句就回复了她。
西比尔被问住了,她对这个时代并不了解,连北望星都是刚刚知道的,可她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你想去的北望星呀,或者那个撒特纳尔,你想起的地方我们都可以去。”
沈宜安不说话了,她闭上眼,感受着黑暗带来的恐惧潮涌般将她淹没。
“你别不说话呀,”西比尔又急又躁,“沈宜安,你说一个地方嘛,起码,起码有个方向。你这样我害怕。”
是真的害怕,西比尔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哪一天睡醒了发现沈宜安已经没了呼吸,到时候,她连唯一一个能交流的人都失去了。
“有方向又能怎么样?”沈宜安微微睁大了眼,天花板再度扭曲,西比尔的声音和另一种声音重合到一起。
西比尔:“我们可以朝着你的方向努力啊,我会帮你,那个腺体发情我能帮你度过去,你割了腺体也没关系,我们一起逃出去,你想起的地方我会和你一起去,沈宜安,你理理我啊。”
然而她说:“沈宜安,回你自己房间去。”
是很温柔的女声,尾音甚至微微拖长,带着些花瓣的馨香,来自她年少时最憧憬的人。
声音一直循环,是最轻柔的噩梦,仿若一匹扯不断撕不开的纱,层层压下来,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只一瞬间,沈宜安就陷了进去,连西比尔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她闭上眼,再睁眼时,眼前忽然站了一个人,那人背着光,眸间温柔似水,纤柔的手指点在沈宜安的脑袋上,格外真切。
她注视着那抹身影,手突然不自主的抬起,想要迎合。
和我说说话吧,我没那么差的,求你了。
她高高举起手,指尖却始终触不到对方。
直到幻影消失,沈宜安的手也不曾落下。
鬓角滑进几颗水珠,微微湿润。
沈宜安才想起,那人从未对自己这样笑过,自己的位置该是沈舒然才对。
“我尝试过了,方向,”沈宜安的声音淡的像一片雪,即刻间融化成了水,消散在空气中。
成了水汽的她说:“方向早就泯灭在星海了。”
“沈宜安,你别这样,方向、方向是可以重新建立的。”西比尔几乎要哭了,她手足无措的安慰着沈宜安,因为她感觉沈宜安马上就要消失了。
她快要和黑暗融为一体,连呼吸都缓慢起来。
不过是突然发病后的无病呻吟。
沈宜安不会在沈家自杀,她所有的勇敢早在那个神庙里耗尽了。
往后的日子里,她对死亡极度渴求,又对死亡极尽恐惧。
幻觉终于消失,沈宜安喉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短促笑声。
她出声安抚西比尔,甚至还有心情开个玩笑,“别害怕,我还要找到赶走你的办法。”
西比尔显然是松了一口气,但她佯装生气,狠狠道:“沈宜安你别想了,我才不会离开你!我要跟你一辈子!”
沈宜安哑然失笑,她抬手掩住面孔,眼泪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