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从未以这种姿势和沉冥睡过,被搂住的瞬间就僵了,半天不敢动弹,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沉冥一手抱他,一手慢条斯理捋顺他的发,又仔细将被褥在二人身上盖好,动作从容镇静,一点也看不出是醉了酒——除了始终闭着眼。
安顿齐整后,沉冥问:“冷么?”
扶疏默默摇头。
“小疏,”沉冥低低唤他,“怎么不理人。”
扶疏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息,忙道:“不冷,一点都不冷。”
沉冥循声凑过来些,用鼻尖摸索半天,在他颈侧落下一吻。
“好。”沉冥就势躺下,“不冷就好。”
鼻息抚在刚被吻过的地方,扶疏浑身麻痒,偏又被困住手脚,避也避不开。心中喟叹,先前诸余口中“清醒的人才受罪”,原来是这意思。
“小疏,”沉冥又问,“你高兴么?”
扶疏拿不准他在指什么,犹疑片刻,试探着答:“高……兴?”
“好。”沉冥听上去很满意,“高兴就好。”
“哥哥,”扶疏忍不住逗他,“你喝了酒,话变得好多。”
“多么?”沉冥喃喃,“我好不容易再见到你。攒了很久。”
“也没多久吧。”扶疏偷笑,“才一天,就这么想我?”
“想。”沉冥的唇贴着他耳垂,“见不到你,想得快疯了。”
扶疏的魂魄出窍了一瞬。
“好端端的……别突然这么说话。”他小声嘀咕。
沉冥当真没再出声。
扶疏等了一会,鬼鬼祟祟低头去看,神君大人应是彻底睡着了。
他松口气,试图将胳膊抽出来。可沉冥睡着也使着力,扶疏挣扎了几下都没能成功,干脆往枕上一躺,心道也罢,就这么睡算了。
闭了会眼,迷迷糊糊听见沉冥在哼唧。
扶疏怕他睡不安,便抬手轻拍他的背,低哄了几句。
沉冥在他掌心安稳了片刻,忽又唤道:“小疏。”
“嗯?”
“我听到了。”
“什么?”
“你喜欢我。”
“……”
扶疏睁开眼,见沉冥分明还睡着。于是凑到他耳边,问:“你方才说什么?”
没反应。
扶疏料他听不见,忽然大胆起来,带着几分恶作剧的念头,悄声道:“我——喜——欢——你。”
还是没反应。
“哥哥?神君大人?玄英神君?沉冥?”
扶疏变着法地唤他。
观察了一阵,瞧人睡得死,总算放下心来。
“你没听错,我确实喜欢你。”扶疏枕着他的胳膊,轻声自语,“有多喜欢呢?我想想……大概就是,比喜欢崇吾山的风还要喜欢你,比喜欢抱峰轩的夕阳还要喜欢你,比喜欢草木和空气还要喜欢你。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你要乖乖把这话听进梦里,知道吗?明天再问,我可就不会说了。”
兀自唠叨了一连串,他才心满意足闭眼,觉得自己干了件大事。虽然不足以表达对沉冥全部的喜欢,但已经让他十分喜悦了。
须臾,他听见沉冥梦呓。
“我好爱你。”
……
扶疏乱七八糟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一群凡人在追他,嚷嚷着要把他打晕,分食他的仙力。他实在逃不动了,瘫坐在一棵松树下,呼哧呼哧喘气。
就在凡人快追上来的时候,树上突然掉下一根长绳,将他捆成个粽子,刷拉一下拽了上去!
凡人们土拨鼠似的从他脚下窜走,没人抬头。
扶疏屏息等待凡人跑远,心中对拿绳子吊他的人颇为感激,想要亲自拜谢。谁料绳子又粗又硬,他挣了半天,丝毫脱不开身。
再奋力一挣——
天亮了。
扶疏睁眼,发现将自己裹成粽子的并非绳子,而是神君大人的胳膊。
窗外天净云舒,文竹衔着前夜的白露,随风轻晃。屋内温暖干爽,身旁的人睡得沉,连姿势都未曾变过。
扶疏想起身,又怕自己一动,会吵醒沉冥。索性就这么躺着,细细回味起昨晚的话来,越琢磨越高兴,不知笑意何时就跑到了脸上,也不知沉冥是何时睁的眼,又看了自己多久。
“……”
扶疏默默收了笑,严肃道:“你醒了。”
沉冥没动,盯了他半晌,问:“想什么?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