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正门口倒是有些员工在忙着检查最后的现场布置,一大群围观群众聚在栏杆外,吵吵闹闹的,王星洄挤在人群里很快闷出了一身汗。
人群不安地躁动,他们似乎不仅仅是为了看热闹。更像在筹谋着什么。王星洄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判断,在这里也看不到周沨鸢,他想离人群密集的地方远点,仗着自己身体灵活的优势慢慢退到外围,大大松了口气。
他蹲在地上猛猛喝水,心满意足地打嗝。蹲在他旁边的人瞟了他一眼,十分自来熟地打招呼:“来直播的吗?”
王星洄扭头看了眼搭话的人,貌相很年轻,一头灰棕色的柔软自然卷发,穿着简约挺括银灰色运动服,看着像刚从高中出来的学生。
“你也不像出来直播的啊。”
“我来看热闹。”少年笑嘻嘻的,扭头看了眼还在不断增加的人群,“有没有觉得这里人实在太多了?”
“这不很正常吗?都是来看热闹的。”
“我倒不这么觉得。”少年指着人群中的几个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瞧那几个,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王星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指的那几个人都穿着比较宽大的衣服,衣下突出一条直线棱条,似乎怀揣着什么东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王星洄觉得他们揣的应该不是武器,那为什么还要管呢。
“没什么不对劲的啊。”王星洄装傻,“可能是同一个直播公司出来的吧。”
少年笑笑,没说话,继续蹲着。王星洄则站起来活动踢腿,眺望街道的另一头,揣测世界树公司高层到底什么时候来。忽然人群一阵骚动,有人说快来了快来了。
果然没等一会,就看到街边一头的空中有大队车队平缓飞来,气势肃穆宏大得像帝王左右护卫列阵出行。与此同时街道两边开始放烟花,还从街道两边的高楼窗户喷出了大量的玫瑰花瓣与闪闪发光的彩色纸片,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和伊甸园内的景观简直一样一样的。
王星洄看得目瞪口呆,伊甸园世界里看到永不停歇的玫瑰花雨会让人觉得神圣且浪漫,放到现实世界里倏然就变得俗不可耐。
玫瑰花瓣还经过特殊处理,香喷喷的,瞬间整条街上都弥漫着清爽的玫瑰香味。王星洄拈着一瓣玫瑰花仔细闻了闻,确定这玫瑰花绝对是喷了玫瑰调香水的,带着一点点水生调的冷皂感,自然的玫瑰绝不是这个味儿,
仅仅一愣神的功夫,街道上已经铺满了或粉或红的玫瑰花瓣,交织成盛大的玫瑰花毯,知道的晓得是世界树公司高层来巡视,不知道的八成以为这是什么世纪婚礼迎亲呢。
“好俗。”运动服少年冷不丁吐槽,一脸嫌弃,“故意恶心人一样。”
王星洄忍不住就想乐。
列队严谨的车队在空中调整功率,缓缓降落。等候多时的交响乐团指挥一抬手臂,准备奏起排练已久的欢迎交响乐,一声吼叫先爆发了:“打倒托拉斯!”
王星洄猛地转头,那些被运动服少年指出有问题的人训练有素地从衣下拿出了抗议标语,大声疾呼:“反对垄断!”“世界树在侵害隐私!”“反对利益集团!”
人群骚乱起来,数十个服饰普通的人扑上压倒举牌抗议的人,手段老练,不一会就把抗议人群扛的扛抬的抬带走了,人群很快恢复了平静。
此时世界树高层的车队尚未真正落地,等到真正落地时,豪华飞车轻微振动了一下,冒出轻微的气音。人群第二次混战起来:这次一帮人瞅准了刚才对抗议人群动手的人,上来先和他们扭打在一起,其他人抓紧时间往高层的车上扔烂菜叶和臭鸡蛋、石头以及身边一切能扔出去的东西,还有涂绘涂鸦的高压喷漆罐,点燃棉花的燃烧酒瓶,对着车一顿乱喷乱砸,嘴里脏话连篇,很快用来维持秩序的栏杆就被人群推倒,车队的车窗被砸得满是裂痕。
王星洄再次大受震撼。
这应该叫声东击西,还是请君入瓮?
一个抗议者跳上飞车,大声疾呼:“世界树想要掌控一切!他们搜集隐私,制造数据画像,用代码量化衡量所有人的价值,鞭促人像机器一样极限干活,榨干人所有价值!停用虚拟世界!拒绝给他们提供数据!”
运动服少年露出讥诮的微笑。
此刻王星洄踮着脚,努力张望看清抗议人群组织行动的所有细节。越看越觉得这帮人的组织性与战斗性可能也就黑箱那伙暴打千人会议的人能够与之媲美了,冲锋的,挡盾牌的,与保安纠缠吵闹的,机器保卫在这环境下屁用没有,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警告,禁止靠近。
抗议群体带来的乱象直到警察到来才有所缓解,抗议人群有序且迅速地离开,留下一地狼藉和喷涂在豪华飞车上的涂鸦,直到这时,车内的人才打开车门钻出来,脸色显然不好看。
王星洄很庆幸自己决定出来,这样的乐子可不多见。
他抬头看看世界树高耸的大楼,也许此时此刻,大风筝也在哪一层看着楼下的闹剧吧?他有没有看到自己?他冲光洁的玻璃幕墙比了个鬼脸。
周沨鸢的确看到人群里的王星洄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抗议群体开始行动时,他就注意到了人群中的王星洄,先是觉得眼熟,然后越看越不对劲,目光全黏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了。
直到王星洄有意冲公司方向做鬼脸,他就确信他是做给自己看的。
这孩子!周沨鸢有些心焦,要不是现在出不去,肯定冲下去拉着他教训了,明明已经出了这么大事,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等会警察把他带走调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