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扬举杯笑道:“就知道你可以,我瞎操心。”
“这几年谢谢你对我爸的照顾。”
“你爸自己挣来的,村子闭塞落后,人简单的同时即善良又最接近生物性。他们不在乎你的过去,只在乎你能不能带着他们赚钱,跟着你是不是有饭吃。你爸教给他们很多技能,他们服有本事的人。”
“学长这基层历练感悟颇深啊!”
曹扬低头给他看头顶:“你看不到30,头发已经白了三分之一。”
原梾笑得毫无同情心。
太阳出来时雾气散了,两人迎着朝阳,没有离愁别绪,饮光一壶酒各自上路……
原来离别才是人生常态。
王元清于冬天的一个早上睡着后没再醒来,父子俩平静自然地处理了后事。
葬礼过后,徐英想留在木坪乡,陆棠舟安排她和方璟一起管理森林图书馆。原梾帮着她置办家具打扫屋院,也借此在木坪乡住了一段时间。
回到自己的秘密基地,除去小时候的种种,余下的记忆几乎都和萧行有关。原梾第一次感受到深切的孤独,空荡荡的屋里异常冷清,静默到让人害怕,睡不着时,原梾就画画,直画到筋疲力尽倒头便睡才会罢休。
森林图书馆如今已是木坪乡一景,也是木坪乡唯一的图书馆。陆棠舟又收来很多书,书籍没有畅销书没有华丽的封面,却扎扎实实都是一些实用的书、好书。乡里有很多工匠,常来借阅各种技艺方面的书籍资料,陆棠舟在图书馆旁又建了一座小型场馆专供他们读书交流。
原梾就在这儿准备考试,他的作品集已经攒了很多,虽然履历足够漂亮,没有学位证能申请的学校很有限。
郑荣天好像长了通天眼一样,适时地给他寄来一封推荐信,是建筑学院院长亲笔写的,也直到此时原梾才知道郑荣天的真实身份,他父亲是江介理工大的创办人之一,他本人是国防秘密武器的科研工作者之一,因为喜欢花花草草,隐退后回学校当园艺工,平日就爱中山装、懒汉鞋,哼着小曲绕着湖边走,低调到所有学生真的以为他就是一个修剪花花草草的快乐老头。
原梾追随原闳识的脚步选择了建筑学专业,申请留学提交作品后,有位知名教授极喜欢他16岁的概念作品域文化馆,破格录取了他。学校是北欧一个极寒冷的国家,原梾觉得文化差异巨大对他想提升的领域帮助不大,陆棠舟还是建议他去。自己文化的根已深扎,不会迷失,出去走一圈回来才能更好的理解和传承,于是,他收拾行囊孤身上路。
读研其间,除去学习原梾也趁此机会周游列国,假期就回国跟着陆怀恩实习。丁随笑他别人在校期间都在想方设法积攒人脉,只有他社恐一样心心念念想回家。原梾笑说他的老师才是真正的社恐,有一年暑假他带着老师一起回国和陆怀恩进行一系列交流合作,才发现只要提到专业方面的知识,他的社恐老师就会变成社牛。
世界走一遭,如陆棠舟所说,原梾还是爱玉石里的青白,水墨中淡雅的烟云,中式建筑园林里的诗情画意……
临近毕业时,原梾接到了人生第一个大项目,是曹扬极力推荐的。曹扬两年一小迁三年一大迁,敢打敢拼,搞经济在众多年轻官员中无出其右,再见时已是一个三线城市的市长。原梾接到的任务是为他所在辖区设计一个文化展馆,他临时搭建团队时丁随主动加入,两人意外的默契,工作时原梾甚至觉得他们像当年的原闳识和陆怀恩。
展馆成型后,原梾和丁随开始走进人们的视野。建筑的营造不做夸张体量,而是极具人文风土印记又偏诗意的现代建筑表达,造景自然,建筑群共生其中,像是从文脉中生长出来的。
作品一经面世就获得了当年最高奖——建筑师协会金奖。
恰逢当地刚建成的一处水上公路自驾游热,文化馆也随之大火。有媒体追踪报道,人们不知道两人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发现原梾只有25岁时,开始用天才设计师称呼他。原梾不喜欢这种一窝蜂一样的热闹,推了采访躲家里跟着他爸做陶瓷,反倒是曹扬借势非常好的当了一回城市推广形象大使。
原梾只要在家,就会迎来两个不速之客,一个李星然,一个彭思齐。两人互相看不对眼,一整天都在原梾耳边聒噪。两人画画都是原梾教的,李星然如愿考上传媒大学的动漫专业,彭思齐则选了同一学校的动画电影。
原重远的陶瓷店重开了,在小镇的休闲街,是个宽敞明亮的二层小楼。店里的砂壶、瓷器还有茶具都是原重远自行设计的,原梾兴趣来时也会参与,父子俩都是极专注的性子,器物精美只是少做宣传。好在云心居小镇开发到第5期时,规模已十分庞大,每到假期游人众多,店里积攒许久的成品就会卖光。
店开的十分随意,雾青山需要原重远时,他就去忙,没活时他就在店里做陶瓷,为了能有地方放他的各类陶土、瓷器,原重远把隔壁房子也买了,拆了隔墙院子更大。他终于融入正常人的生活,还是孤僻但已不再反感跟人接触。
原梾留学时,漫长的寒冷天气让他觉得一直都在过冬,甚至连时间都变得很慢很慢,直到回国再次感受到分明的四季更替,那是他的生长节律,才意识到时光一刻不停地在向前奔流,原梾没再收到萧行的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