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嬴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地做着破碎的梦,梦里,她跟在一个高壮的男人身后叫爸爸,对方一头剃得极短的青皮茬,咧开嘴露出白牙,而后蹲下来将她抱起,视线逐渐升高,她看到自己处于高地上,俯瞰下去是一片黑黝黝的森林,风吹过,森林掀起层层浪,哗啦啦的声音似乎是海浪拍打岸边。
画面一转,男人被人绑住抛进海里,她挣脱开挟持自己的双手,奋力向前跑,可海浪巨大,层层叠叠将冒出头的男人埋住,没等她跑到一半,自己便被人抓住,往回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沉浮的人消失在海面上。
这不是男人最后出现的画面,自己被关在黑乎乎潮湿的房间时,男人还是出现了,她感受到身体露出的莫大惊喜,悄声喊着爸爸。他带着她杀出了一条血路,鲜血淋漓,可他们逃出来了。
大概是受伤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男人最后还是只活了不到一年,便还是撒手人寰。之后,一个自称是她大伯的人出现在她眼前,将她带了回去。
长莫年是长嬴的生父。
长嬴终于懂了他们口中的异种族混血是什么意思,那位莫奈女士是长嬴的继母,而得不到家族重视的长莫年,在进行包办婚姻与莫奈女士生下一对双胞胎后,于某个平凡的日子离开了长家。
长莫年在离开家的第二年,便有了长嬴,长大的长嬴不知何缘由没见过自己的生母,长莫年也对长嬴的母亲闭口不谈。
直到被带回长家,长嬴才知道,她其实是个不受人待见的私生子。双胞胎哥哥长森和长淼不喜欢她,总是捉弄她。她没有机会学习,莫奈女士便拖了关系把她送进了伊丽莎白女子大学学习雕塑,这四年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虽然在学校里,没有人愿意与她做朋友,可能够过上普通平凡的日子对于长嬴来说,实在是有些奢侈。毕竟长莫年尚在世的时候,他们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在逃亡。
不过,长嬴万万没有想到,大学四年是如此短暂,在毕业后,长家便向她提出了过分的要求,他们为了讨好一个变态的子爵,竟然要把她送去给他做床伴。虽然他们口中粉饰的话只是让她去子爵家学习如何做一个淑女,但在学校里长嬴也不是没有关注过其他同龄人口中常说的八卦,这位斯威特子爵,很明显就是个喜欢虐待的变态。
于是她筹划了逃跑,但长嬴低估了长家的手段,还是被绑了回来,明明她只差一点就能离开绿环星域。
梦醒,长嬴睁着眼睛,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这是藏匿在这具身体里最原始的情绪,是属于最初的长嬴,她想要离开绿环星域,离开这吃人的地域,可结果却不遂如人愿。
盯着天花板,长嬴只觉得这场梦实在是很长,把一个人的经历都梦了个遍,可又觉得还是很短,因为她才22岁啊!一朵花一般的年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甚至连长家的人都没有发现换了芯子。
他们怎么可能会发现,长嬴捏紧拳头,他们对长嬴,只不过是养一只可以送人的宠物那般,让她吃好喝好,然后在恰当的时机,将她当做礼物送人,相对的,换取报酬。没有人会在乎宠物的感受。
没想到换了个地儿,女性甚至于血统依旧还是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
长嬴慢慢坐起来,腰侧的伤口虽然已经经过治疗,但始终比不上在治疗舱里面躺一下快得多,但好歹比原来的治疗水平高上很多了。
现在长嬴已经知道她目前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比之前的国家还要远上上千,不,估计是上万年的地方,是她不可能活着看到的世界。时间这条长河,她仿佛不小心踏错了,进入了未来。
这里的一切事物都与自己的认知格格不入,但这对于本就无拘无束烦透三纲五常女子为弱的长嬴来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
她环顾一圈,仔细观察着这间屋子,新世界的建筑并不常用木头,从长家的屋子到变态的房子,还有那位滕先生的家,建筑风格都与原本的世界十分有差异,连建筑材料都换成了更坚硬的材质。
看起来比城墙砖都牢固,长嬴撑着床边下地,挪着步子摸着墙壁,她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些光洁细腻的墙壁,而后握拳锤了锤,叹了口气,“这样的东西若是用来修城墙,修房子,贼寇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攻进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