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嗜血残暴,你当真愿意前去?”
纪危舟看着她的眼睛,唇角扬起浅笑,手掌托着崔时清后脑勺,轻轻摩挲着。
“我惹了软软不悦,自是要赔罪的。”
崔时清以为他是在说‘一线生机’,默了片刻。
“我没有生气。”张知茵能活着,她是高兴的。
纪危舟夸张地长吁一口气,“软软不生气便好!我也并非想要过早把持着院里的事务,但下面的人不中用,总让你闷闷不乐,我要探明缘由,才可使你宽心。”
“……”她没说不气此事啊!
崔时清皱着眉,想要反驳,看着纪危舟欢欢喜喜的模样,又感到有些好笑,戳了戳他的肩膀,问:“郎君成日盯着女院中的小事,不怕别人耻笑?”
“得不到女娘欢心的郎君才会眼红碎嘴,我可无空理睬他们。”纪危舟理直气壮。
面对铜墙铁壁一般、不可攻破的厚颜,崔时清有点束手无策,只得轻哂着,发出一个怪声,表达她的不满。
“软软?我说的不对吗?”纪危舟黏黏糊糊地搂着她。
“……对、对对对!”崔时清绷着脸,生生忍了下来,挤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纪危舟似是很喜欢这个表情,掐着她的面颊,在红润的唇瓣上轻啄了几下。
“午后。”
崔时清眉眼微转,粲然笑了。
“十一月初二是大吉之日。”双臂揽上纪危舟的脖颈,声音又轻又柔,注满了情深,“兄长回来以后,我们便成婚,从此白首不分离。”
纪危舟的神色微凝,纤长的睫毛顿顿然眨了一下,霎时间、黑眸涌动着满天星辰,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崔时清,连呼吸都灼热了起来。
“白首不分离。”
“软软,等我回来。”
*
纪危舟走了许久,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崔时清有些不太习惯。
十名衣着灰扑的死士悄无声息地出现,跪于脚边。
她看着窗棂下破碎的菖蒲瓷盆,才恍然惊醒,敛起眼底的失落,站了起来,把手边两张临时绘制的舆图,给了为首死士一张。
“找到我阿兄,不惜一切护他周全。”
灰衣人没有一丝犹豫,齐声领命。
崔时清看着面前这十人,轻声道:“去吧,尽早归来。”
死士如来时一样,再次无声无息地离去。
崔时清弯腰,拾起地上的白瓷瓶,打开在鼻尖闻了一下,是木梨花温暖的清香。
她攥着掌心,屋子里昏沉的光影打在面上,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直到桑麻领着大掌柜崔竹匆匆入内,她才放下白瓷瓶,转身面向光源,神色坚毅地看着来人。
“主子,一切准备妥当。”
握着长鞭,崔时清一身轻便的装束,围着披风,走了出去。
路过她与纪危舟还没砌好的小池塘时,脚步微顿。
等待吗?
崔时清无声地笑了笑。
不,她只能相信自己。
崔时清仰头望着没有云雾的天空,无边无际、傲立于世人之上,一片青蓝,冷漠又无情至极。
你以为我会害怕吗?
天道沉默地注视着她。
你说,你之亲子是帮你、还是帮我?
碧空的蓝调转瞬幽沉了几分,如同隐怒的眸光,蕴含着冷色。
崔时清低低地轻笑着。
我败了八世,眼下才明白,什么天道之子,不过同世人一样,皆是你的傀儡而已。好在,傀儡有了心,就会反抗。
天边聚起一团黑云。
怎么?还是想要劈死我这大逆不道的狂徒?
崔时清的眼睛眨了眨,露出了无辜之色。
我也很想知道,这一世,我若惨死,纪危舟会不会为了白首之约,自毁殉情?
崔时清拨弄着掌心的鞭子,长臂一挥,随着破空之音大笑出声,披风衣袂飘飘而扬,阔步朝前走去。
哪怕不会。
天道触我逆鳞,我便与你之子同归于尽,死生缠绵不休、万世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