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厥过去之际,她的耳边隐隐约约的,落入了一声轻叹:
“公主,对不住了。唯独,此事不可。”
将银针从那片雪肤的穴位取下,舒白瞥了眼桌上敞开的药箱,随即捞了其中一枚药瓶,将药液一点一点敷在她的伤口处。
强按捺着心头的慾火,微颤的指尖堪堪收拢回袖,他艰难起身,拢好外裳,咬着牙好不容易扣上了腰带的暗扣,屏息看了眼已经燃尽的烟龛,这才提起药箱,脚步有些踉跄地出了门。
“舒太医,公主她……”素心担忧地上前。
“坚持服药膳,这几日多休息即可。”
“有劳太医。”素心目送着他远去略显狼狈的背影,与来时的风风火火相差甚多。
见状,素心不由得叹了口气,同为打工人,哪怕是个医术过人的高手,也遭不住里头那位疯批的折磨呢……
深夜。
太医院的门开了。
“舒太医,陛下急召。”
舒白坐在桌边,抬眼。此人不是旁人,一身紫衣宫装,正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太监华伦。
“今夜舒某当值……”他道。
华伦亦是注意到这位入夜了竟换了一身与白日不同的绛岚衣袍,一时间顾不上其它,催道:“轮值太医已在院门候着。舒太医请随老奴快些入殿。”
舒白起身,拎起药箱,踏出太医院门前时,他回头望了眼高悬的牌匾,和高空中悬着的皎月,俊秀的眉目浅弯。
——你想要的,我这便为你取来。
舒白刚到内寝殿门前,就瞧见了一抹赭红官袍之人从里头出来。
舒白只瞥了他一眼,便匆匆进了殿。
“纪大人。慢走。”
纪风月刚下台阶,就瞧见一身紫衣宫装的华伦立定,朝自己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华伦抬眼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声开口:“舒太医年纪虽轻,但胜在信得过。”
纪风月掩了掩袖内已然盖好印章的卷轴,不动声色往外疾走。
华伦转身,抬袖摁了摁额侧落下的冷汗,关门前,望了眼天上的月,已然被乌云遮蔽。
这天,终究是要变了。
夜风习习,卷了几分初秋的凉意。
一阵琉璃盏碎裂的声响自皇后殿中传出。
“你说什么?”
“回娘娘的话,此事千真万确。陛下殿前屋檐的灯于子时灭了。”筱青垂首,冷静道。
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连续咳了好几声,扬袖,眼中多了几分阴狠:“传本宫懿诏,将柔妃带来!”
筱青强压下心里的忐忑,转身拉开门传话。
“筱青,你且过来些。”
吩咐人去办了差事,筱青这才关上门,快速到皇后跟前站定。
皇后拉过她的手,咧唇:“你这手,倒是比本宫病了的还凉。”
筱青低眸不言。
“那夜你迟迟归,许是倾儿太过放纵,本宫已经罚了他,也为此气病了,连昨日那宫宴都未曾赴席。”
筱青抽回自己的手,“娘娘保重凤体,奴婢便先退下……”
“且慢。”皇后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筱青头皮发麻。
“如今局势动荡,倾儿便是来日的一国之君,底下难免有些莺莺燕燕的,你办事向来妥帖,本宫信得过你。”
筱青掩在袖内的手忿忿得几乎要将帕子绞断。
这一切,她知道……她竟都知道,连同自己,都在床帘里头那位的算计之中。
“娘娘,此事,还是先等风波过去吧。”筱青不等她继续,转身,“天凉了,奴婢这便将窗关好。”
东宫。
“小七,小八!人呢,死哪儿去了?”
“殿下,来了来了。”小七一个探头,将门拉得开了些。
小八端着托盘,跟在小七身后。
“殿下,这是特贡的药膏。”
“殿下,这是新进的画本子。”
“这是……”
“巴拉巴拉……”
小七将托盘上的物什好生介绍了一番。
秦倾一袭白色雪绸单衣,四仰八叉地瘫在床面上,捂着被自家母后吩咐嬷嬷扇得肿了的腮帮子,疼得龇牙咧嘴。
“殿下要用哪样?”
秦倾皱着眉头,伸出手,“小七,来来来。”
小七回头瞟了眼脸色发青的小八,吐了吐舌头,将托盘一把夺过,端上前。
“这药,当真有用?”秦倾腾出手,转动着那枚浑体光滑的瓷瓶。
小七点点头,目光诚恳。
别的不说,三皇子先前总被皇后娘娘罚,这药膏他平日里常用的,效果若是不好,那三皇子为何行在宫中,灵活矫健得像是无事发生。
“来吧。上药!”秦倾闭上眼,视死如归。
他得早点痊愈,好去找他的美娇娘……
忽的一阵电闪雷鸣。
“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秦倾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怎,怎的好端端下雨了,还不快把窗关上!”
小八在小七身后杵着无事可干,闻言赶忙直奔向前,手刚碰到窗时,就瞥见了雨幕中的魑魅身影。
“鬼啊!”她惊得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