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丹若如此反应,云曜头皮发麻,生怕他再惹出什么岔子。
“丹若娘子,你也不用——”
正当云曜欲说些什么来圆场时,没想到,陆丹若又开了口。
“成何体统!这儿郎怎么能在这等腌臜地方侍奉妻主?”
他脸色通红,不知是气愤还是羞赧,语气又快又急。
“不守男德,不守男德!竟然选在这随意搭建的草垛之上云雨,实在是不像话。”
“此男既然是野鬼,难道不懂得些许神通法术,让妻主躺在更舒服些的地方么?”
听罢,云曜瞠目结舌,半截话卡在喉咙。
……啊?
自己没听错吧。
听上去,陆丹若是在挑那小黄书中男鬼的毛病,为书生打抱不平?
真是一个未曾想过的新奇角度。
这时,一旁的嬴若水忍不住插嘴。
“丹若娘子,此言差矣。这其实也是种情趣。”
“世人常道‘家花不如野花香’,行女男之事时也是如此。此事若是选在寻常儿郎房间,便失了不少兴致。所以,这男鬼也可算作有心。”
云曜又是一震。
先等一下。她们三个人当中,到底谁才是古代人,谁才是现代人?
怎么这一个两个,说的话都这么石破天惊?
系统突然间在她脑内出声。
【宿主,古代人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保守。在大曌朝,女男之间的花样远比你了解的更多。】
【比如你面前的原书女主嬴若水,她在书里跟美男子们就口口口口口——】
云曜:“……”
这一大堆“口口”是什么?被屏蔽得一个字都没听懂。
该说……真不愧是左拥右抱美男后宫的原书女主吗?
连脑内聊天都能被和谐成这样。
在云曜沉默的时候,她耳边又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呵。你说,家花不如野花香?”
出声的是陆丹若。
听完嬴若水的话,他愤怒乜了她一眼,手心一合,“啪”的一声合上手中书页。
他冷哼一声,将书塞回她手中:“赢上善,你竟这样想,看来,我当真没看错你。”
嬴若水听他连姓带字叫自己,立刻听出他语气中的讥讽之意。她挠挠头,匪夷所思地蹙起眉头。
“怎么了?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自己哪里说错了?
大女人行走于世,谁还没见过几朵芬芳扑鼻的野花。
就算偶尔被野花迷住,也很正常。
再说了,合着刚才编排那男鬼的不是他?真不知道这姓陆的官话姥,突然装什么正人女君。
只见陆丹若一甩袖子,先用余光瞥了眼云曜的反应,而后,臭着一张脸面向嬴若水。
他沉声说:“全天下的家花都不如野花么?你只是没见过好的儿郎。”
“真正守男德的正经儿郎,谁会稀罕做野花!都是那等不自尊自爱的男儿,才会扒着别人家的女人不放。”
闻言,云曜跟嬴若水俱是一愣。
大曌朝的寻常女子,根本不会像他这样,站在男人角度甚至是正夫角度去说话。
若是有心人在场,一来二去,肯定能发现不对劲。
嬴若水微微皱眉,匪夷所思:“你……你这是在给我下套么?”
她只能得出这一个结论。
因为,作为一名堂堂正正的大女人,她实在听不懂陆丹若的脑回路。
陆丹若气结:“给你下套?你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我是为了玉镜娘子的未来考虑,古话道‘丈夫无德妻必败’,如果……”
“好了好了,丹若娘子,你少说一些罢。”
此时,云曜突然开口,果断叫停了他的话。
这人越说越离谱,越说越不像个女人。
男扮女装来学宫读书,怎么还能这样口无遮拦?陆丹若如果日后一直这样说话,少不了要给她惹麻烦。
“我……”
听到云曜的话,陆丹若愣住。
他呼吸一滞,下意识去观察云曜的表情。
只见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凝望着他,带着隐晦的警告之意。
有一股独属于上位者的惕厉威压,令他心尖发颤。
“……好。我知道了,玉镜娘子。”
陆丹若嗫嚅着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默默闭上了嘴,顺从地低下头。
“我听你的,不说了。可是……你能不能温柔一点?不要凶我。”
他垂下眼帘,轻声开口。
声音中除了委屈,还带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嗔埋怨之意。
云曜扶额苦笑:“凶你?”
听到陆丹若这种儿郎幽怨的语气,她简直头皮发麻。
——自己根本没想跟他调情好么?!
有必要让这个恋爱脑清醒一下,了解他到底身处怎样的情形当中。
“好了。陆丹若,你仔细想想。”
云曜语气一肃:“在场各位可都是顶天立地的大女子,怎能因为这种儿郎之事吵架?实在是有失体面,让人笑话。”
她特意在“女子”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提醒他要注意身份,决不能在别人面前暴露他的男儿身份。
闻言,陆丹若肩膀小幅度地一耸。
他极缓慢地抬起头,面上郁色,忽然一扫而空,眸中也重又盛满喜色。
“你、你可是在关心我?”
他期期艾艾,轻声羞涩道:“我就知道,玉镜娘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这样凶我。”
云曜:“……”
云曜:“………”
得了,鸡同鸭讲。
她就知道,跟恋爱脑是讲不了大道理的。
但能让对方乖巧闭嘴也好,她也不指望陆丹若一介男儿,能多领悟到什么。
倒是嬴若水听了她的话后,恍然大悟,面露动容之色,忍不住拊掌叫好。
“没错,小曜说的是!好女儿有宏图之志,胸吞云梦,怎能拘泥于此等琐碎旖旎之事?”
说着,她兀地一顿,语气痛心疾首。
“男色误事、男色误事啊。都怪这本书,竟惹得我跟丹若姐妹间生了龃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