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是第一回听过她的名字,自然记得起来她是什么名堂。
这一位可比谁都知道我的冤枉。
系统提示继续闪烁:是否需要向长生天祈愿?
我想了想,支线总是带点儿任务的,自己目前没有多余的心力支撑这份好奇心。于是点否。
【叮咚】拒绝并没有带来安宁。破天荒地,系统再度弹窗提示:确定不需要向长生天祈愿吗?
这下我有点儿烦了。
本来就对长生天没好气,这么屁大点事儿,它也要翻来覆去一直问。
再度否认,开启免打扰,关掉光屏。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
免打扰失效了。光屏开始以我见所未见的密度发送层层叠叠的弹窗,字海的浪潮伴随着提示音的起伏,顷刻间充斥了我的脑海。
是否需要向长生天祈愿?
否。
起初我还会在诧异之余,抬手点一下选项框。
但已经选择的页面并没有关闭,紧接着跳出更多的问句,它们不规则地跳跃着、闪烁着,高举着火把夺走克林姆林宫那样地,住在了我的界面。
是否需要向长生天祈愿?是否需要向长生天祈愿?是否需要向长生天祈愿?是否需要向长生天祈愿?是否需要向长生天祈愿?是否需要向长生天祈愿?是否需要向长生天祈愿?是否需要向长生天祈愿?是否需要向长生天祈愿?是否需要向长生天祈愿?
……
我终于发现事情有些反常。
这些语句已经逐渐膨胀,甚至有些超出了对话框的范围,在光屏的全部页面漂移。
字号并不统一。巨大的漆黑的字体如墨斗一样清晰,加黑加粗,像在极力冲破一些什么桎梏。小一圈的字号疾速地漂移,因为硬件容载上限而卡顿,留下虫脚一样的虚影拖尾。
它在逃。
我第一次莫名地感觉,一句话在逃。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心底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情绪。
带着灼热电弧的光屏闻起来像枯树靠近时散发死味的腐皮。
祭典接近尾声,我随着人流撤场。
起初因诡异而升起的恐惧逐渐在高强度的脱敏接触之后退却,只剩下一片反感的麻木。光屏上的错乱还没有结束。
长按手腕关机,关不掉。
这太要命了。我意识到除了系统故障之外的另一个问题。
虽然别人看不见光屏,但是我能。
遮天蔽日密密麻麻的字幕挡得连台阶都看不清,一步三停地走到台阶一半,迎面和上山的人撞上。
那人像一方石墩岿然不动,我在后坐力之下趔趄了半步,旁边的侍从连忙拦我。
站稳之后,就听那人笑了,说:“这条路挺窄的,难为你躲不开。”
透过字的缝隙,我艰难辨认出他是西洲月,祭典前后见到什么人都不足为怪,我今早还见到西洲年的母妃来天恒山朝拜。
说话间,隼张着翅膀从天空盘旋落在他肩头。
如果抛开两边熙熙攘攘的人,以及阶梯相隔看不到头的两侧围栏,他这话倒像种客气。
我侧身与他错过:“东梁有句古话是冤家路窄。”
他又瞥我一眼,没多说什么,踱步上山。
在天恒山半腰,大朵的滚地云匍匐前行,像有一片天坠落人间。
可惜我不能沉心欣赏这幅辽阔景色,我与山脉隔着一层爬满字的屏障。
过了半日,另一个要命的事情又凸显出来:光屏的亮度太强。
太阳下山以后,它就成为最显眼的光源,对着我的面门明晃晃地照耀着,很难忽视。
我翻来覆去,一宿没睡好。
毯子拉到头顶,太热,撒手,转眼褪到胸口。
亮醒,再拉再热,撒手,再亮醒。
故而一整晚我都只重复做着一个循环:撒拉热窝。
西凉的冬日寒冷肃杀,居然也是有鸟的。因为我清楚听到早上的时候,窗外的鸟开始叫了。
懂熬夜的朋友都知道,这动静意味着什么。
很快几名侍女前来传达:“西凉王请您去天恒宫一趟。”
我怀揣着对万事万物的憎恨,从躺了一整晚的地方,慢腾腾立直。
光屏好死不死地在我决定起床这一刻,“啪”地灭了。
它倒挺精准。
我愈发悲愤,感觉想杀一两个人,全世界都得为我的失眠负点责任。
怀着这种感情去见一国之君,显然有些自找死路的意味。
可想而知接下来我走在长廊的路上,难免要给自己做一番思想准备。心烦意乱之间,相应地忽略了周围的气氛。
直到一阵冷风从窗外飘进来,我一个激灵,意识到这些侍女们领的路程有些太远了。不像是去往西凉朝堂大殿的路。
在岔路口,又相继走来几名年轻男子,并没有任何表示或疑问,就那样自然而然假如我们的队伍。
四下高耸的立柱让回廊构成了一座石牢笼。太阳的角度变了。我们已经不在刚才那一条回廊的楼层,不知道怎么搞的,但是我们在向下走。
一瞬间的迟疑,我停驻脚步,其他人猛地跟着停驻。
右侧最近处的男子低咒了一句西凉话,宽阔的袖袍之下,双臂交错又分开,做了一个抽手的动作。
长期在军中操练,这我太熟了。等他抽到头就该亮白刃,根据手肘发力的样子估测,还是一把长刀。
这下还犹豫什么,我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