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飞出笼子的愿望,已经在她的心里憋了、藏了很多年。
李空山开始明白,开始接受,开始承认自己像个笑话。
小海要带李空山走,不让他一直站在这儿淋雨,毕竟山体还有再坍塌的可能。
可是李空山说什么都不肯动。
他就这么站着,一言不发盯着脚下这辆陷进泥土里的摩托车。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质了。
“哥,咱们回去吧——你在这儿一直淋雨怎么行?会生病的!再说了!这里才发生过坍塌,很危险的,快走啊!”
小海抱住李空山,用力把他往后拉,而李空山就像识趣灵魂的躯壳一样,没有半点儿波澜和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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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车发动,离开清流镇的车子发动,驶去连翘向往已久的远方。
孙阚平偏头,看着隔着过道坐在左侧的连翘,想要说点儿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连翘偏头,看着窗外,连绵起伏的山丘在烟雨中变得朦胧,想要和路人玩游戏,不让人们看清它真正的模样,大大小小的良田后面是低矮的小屋和楼房,偶有几户人家住。
这一刻,她终于踏上了想走的路,可是她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开心。
她还是忘不了李空山拼了命地去剖土剖石头的模样,如果说一个人待自己所珍惜之人会是什么样子,大概就是这样吧。
她的眼泪无声划过脸颊,离开的前夜,她口口声声答应李空山以后还要和他在一起,口口声声许诺他不会走,可是所有的承诺和语言都是她编制的谎言。
是她让他一腔情愿陷进去却默不作声,连援手都不愿意伸。
她只觉自己愧对李空山,愧对了许多许多。
冰冷的雨水打在窗外,连翘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雨珠,尽管只有一窗之隔,可是她却神奇地发现这些冰冷的雨水其实也正击打着她的心。
她低下头,闭上眼睛,睫毛被打湿黏在眼下。
“李空山,对不起,可我终究只是想活出自己的人生,不想靠任何人,不想附庸任何事,以后的以后,等连翘活明白了她是谁,她一定把欠你的都换给你,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亲口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后来,孙阚平想活跃气氛,故意问她在车上是不是哭了。
她固执地摇头否认,说自己没有哭,就算哭,也只是因为终于离开才流下激动的眼泪而已。
从此以后,连翘只是连翘,不关乎任何人任何事,只是她自己,坚强的、勇敢的连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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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把李空山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远离坍塌之地,但他还是不肯回去。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身躯,他忽然好像想明白了什么,抬起头,让小海先回去。
他不要固执了,也不要所谓的逞强和好面子,他要去找连翘,趁她走之前,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不留遗憾。
可是等他在大雨中拼命奔跑赶到汽车站时,驶向远方的那辆大巴车已经发动了。
他追啊追,却怎么也追不上,大雨滂沱,无情地冲刷他的身躯,连带着他的目光。
直到大巴车的背影消失在朦胧的烟雨里,他才不甘心地缓缓放慢脚步。
他看着车子越来越远,驶向远方,自己怎么抓都抓不住。
她的心不在这儿,所以他留不住的。
李空山浑身湿透,碎发被打湿黏在额头,身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雨珠,他的睫毛被大雨冲刷,沉重得抬不起来,怎么都辨不清消失的车里的人的心意。
他就这样怔怔地站着,一动不动,拳头握得很紧,即便车子已经消失不见,可是他的目光还是不愿意从车子离开的方向收回。
这一天,他想说的话,终究没有机会说出口。
小海赶过来,拉他走,“哥,算我求你了,咱回去好不好——”
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长这么大,小海第一次看见李空山这样。他不想看见自己记忆中谁都不服只服自己的李空山碎成这样,像块永远拼凑不好的玻璃。
许弋刚赶到这里,同样来劝站在雨里一动不动的李空山回去。
但无论是谁来,都劝不动。
以前李空山意气用事固执的时候,都是连翘来劝,一劝一个准。他就对连翘服软,只听她的。
可是今时难比昔日,当初哄着他让他安分的人已不在。
小海着急,朝许弋刚胸口来了一拳,“快想想办法啊!”
许弋刚无奈,“我能有什么办法,连翘走了,他谁的话都不听!”
姗姗来迟的孟河赶到这里,本来是和小海他们一起劝李空山回去的,可是来的路上他却听到了一个噩耗。
他在大雨中跑来,厉声大喊:“哥!不好了,出事了!楼巩拿刀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