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知道!”
楼巩一听到这事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简单来说,就是他心里愧疚了很久的事儿。”
楼巩望着连翘和李空山,继续说:“后来他跑出去找他的妈妈,结果撞上一个被拐到这儿来的女孩,这不,抓她的人差点就要发现的时候,哥就把她拉走了,后来才得知那些人出来就是为了找到跑出去的拐卖来的孩子。不过后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小女孩又被抓回去了。”
他心虚地盯着李空山,“我问哥,他也不说。不过这事儿啊,奶奶知道。”
连翘握在掌心里的热牛奶忽然跌落泥土地,她的手撒开,忽然无力,整个人都怔住了。
牛奶沿着干涸的土地裂缝渗入地里。
李空山看向她,着急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
连翘急急忙忙把跌落的牛奶瓶捡起来,她的眼神慌乱,有意无意地在躲闪着李空山的眼神。
牛奶是他方才才递给她的,她的手都还没捂热,就因为听到楼巩所说的那段话,忽然变了样,慌了神。
“真没事?”
李空山将信将疑,因为她这幅样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没事。
连翘惊慌失措,但又很快稳住心神,她就地坐下,盯着地面扬起一抹笑,平静的语调是难以掩盖的惊惶。
“真的没事,就是刚刚没留神,牛奶瓶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李空山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有些担心,时时刻刻观察着她的情况。
他看着正中央的空地,把楼巩未说完的话补充下去,“那件事的确是我对不起当年的那女孩,不过已经过去了,我希望她还平安地活着。”
小海率先出声打破这场气氛紧张的局面,“对对对,我们换下一个啊。反正每个人都迟早要说的,连翘,不如你先说?”
“好。”
她正欲开口,魏可萱突然出声打断她,她笑了笑,热情洋溢,“连翘,我们就不跟他们一样说这些沉重又无聊的事了啊,反正咱们都是女孩子,咱们就说点女孩子的小心思小秘密呗,你先。你说说你第一次注意到某个异性是在什么时候,怎么样?”
“第一次……注意?”
连翘还没从刚才的慌乱和忐忑中缓过来,魏可萱这番话反倒先把她的思绪拉入现实。
她看看李空山,又看看魏可萱,“这个多没意思,不如……不说这个?”
“别呀,大家都想听,是吧?”
魏可萱故意看向李空山,让他配合自己。毕竟在她看来,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但李空山可好面子,他把头拧到一边,咳了声,假装无所谓说:“都行。”
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另一种心思。
连翘垂下目光,声线柔和,手里握着那杯李空山重新给她的热牛奶,“好,我可以说。”
“我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在学校里。”
“嗡——”的一下,李空山脑子一片空白。
学校?
意思就是,这个人不是他咯?
他当即起身,“我有点烦,我一边去走走。”
“干什么?”
魏可萱把他叫下,“不许走,你先等连翘把话说完。”
连翘没有看他,继续注视着眼前的一片空地,把话说完。
“你们可能无法想象以前在田永贵那边的时候,我过的是一种怎样的生活。我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或者是他输了钱,只要他有一点不愉快……他都会靠打我来发泄。”
“每天去学校,我的身上总是会添些新伤,我怕别人看见,每次都习惯走在人群最后面,教室里坐最后一张桌子,放学最后一个走。每一天,每一年,我的生活都让我感到窒息,仿佛我晚上躺在床上,就好像不会再有明天了一样。”
“有一次,田永贵的钱找不到了,说是我偷的,跑到学校来,对我一顿毒打,那个时候还在上课,所有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他、维护我。而我的老师因为害怕跑出去找人,忘了我还在被他殴打。”
“最后,我被打得鼻亲脸肿,身上全是淤青,吐了血,差点就站不起来了。没有人管我,”
“他们上课的继续上课,仿佛我不存在一般。我跑到教学楼的天台上,爬出栏杆,站到栏杆外的横阶上,想要直接跳下去,结束所有荒诞的一切。”
“就在我闭上眼睛,做足了所有思想准备,打算跳下去的时候,有个逃课跑出来的人坐在墙边,对我说了一句话。”
那时的他背靠墙,左腿屈膝,右腿伸直,闭着眼睛,嘴里叼着一根木签,百无聊赖。
风吹过来,掠起他发梢时,仿佛他面对全世界一样置身事外。
他很早就瞄了一眼站在横阶上准备寻死的女生,闭着眼睛,说:“喂,你这么一跳,可真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啊。日子再苦再痛,那又怎样呢?不也没让你直接死掉嘛。那既然没死,就还有机会啊,你还可以重新来过。这里可是八楼,摔下去很痛的哎。”
当连翘再回头的时候,说话的男生已经没了人影儿。
她回头往下眺望,看了眼高不可测的地面,伸出右手,盯着自己在皮肤之下流动的血液。
“跳下去……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
那天,她其实并没有真正打算寻死,她站在高高的天台,只是像再感受一次濒临死亡的心跳。
就像多年前那个夜晚一样。
碰到他,纯属意外。
连翘跑下楼梯,追到走廊,永远记得那个把作业扔进垃圾桶、骄傲肆意迈着步子往前走的男生。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他都漠不关心。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脚下,他的影子被拉长,变得金灿灿。
连翘想,她要是也能这样漠不关心一切就好了。
“然后呢然后呢!”魏可萱好奇追问,“你后来有没有再遇见他,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一旁背对着众人而站的李空山终于听不下去了,气得踹开脚下的瓶子,端着手愤慨离场。
连翘转头看他。
魏可萱拉住连翘的手,“你别管他,她这人就这脾气,让他自己消化会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