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妄想计划》
晋江文学城/黑花姥姥 2024.4.16
一声惊雷过后,绵绵春雨来临。
枝头又现嫩芽,山茶又扰遗梦。
和风徐徐吹来想要带走失意之人的寂寥,林中鸟雀叽叽喳喳开始觅食……
初春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唯独李空山闯入连翘的生活那么意外、毫无征兆,成为她这一生最猝不及防的风景。
——
天蒙蒙亮,李空山带着人堵在田永贵家门口。
他身后站着的黑衣年轻小伙子个个手里抄着家伙,不是钢棍就是实心砖头,样子嚣张不已,随了李空山。
道路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卖菜的街坊刚一出门,就被田永贵门口这阵势吓得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正所谓看热闹者十有八九引火上身,邻居撒腿就跑,两手盖着菜篮子,目光聚焦在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哎——你给我站住。”
李空山注意到这个人,轻蔑地上下打量几眼,右手握住的钢管指着他后又放下,拽拽地朝他走近。
“你——住这儿?”
十七岁的少年眉眼清隽,但眼眸里透露着的那股狂妄和不屑却让他与在教室里读书的学生大相径庭。
他身上捕捉不到任何一点儿乖孩子的痕迹。
在清流镇,没人不知道李空山这号人物,卖菜的邻居也不例外——一个没爸疼、没妈养,正经事儿不做,整天浪迹在街头,帮人收债收保护费的二流子混混,因为打架去派出所蹲过的次数甚至比他自己活这么些年吃过的饭还多。
邻居知道李空山不是好惹的货色,低下头回话,眼神回避李空山。
“是……我住这儿。”
李空山看看眼前这栋又老又旧的两层楼房,又看看面前低垂着脑袋的男人,叫嚣道:“不是,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你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把头抬起来,看着我眼睛说话!”
邻居瞟了李空山一眼,吓得又垂下目光。
“喂!你——”
不服气的李空山感受到老人对自己的藐视,想强行将老人头抬起来。
见此状况,宇瑞连忙赶过来阻止,按下李空山拿着钢管的手。
“哥,算了算了,咱不跟他一般见识,你别忘了咱们今天来主要是为了让田永贵那家伙还钱,要惹出其他乱子就不好了,邱炀哥交代过我,让我好生看着你,毕竟你才从派出所出来不到三天,三天!”
宇瑞特地咬重最后“三天”两个字。
“行了行了,我知道。”
李空山不耐烦地摆摆手。
他像小孩儿似儿的瞪了卖菜邻居一眼,又傲慢地把手放下,偏头凑到宇瑞耳边小声说话。
“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难道我还真的会对他动手?他都一把年纪了,我刚刚就是吓吓他。”
宇瑞回他:“那就最好。”
李空山收回身子,左手握着拿钢管的右手手腕,背在身后,认真端详眼前的卖菜大爷,态度比刚才要好许多。
“那什么,我问你啊,田永贵还住这儿没走吧?”
“没走。”
邻居对李空山态度的转变有些诧然,毕竟在众人眼里,他可从不会这样。
他们眼中的李空山是一个无法无天,只会仗势欺人的地痞混混,人见人厌。
卖菜邻居看了眼李空山带来的那些人,问道:“你们来找田永贵做什么?”
“这你就管不着了。”
李空山有模有样地说教起来,仿佛自己是个大人物。
“你赶紧卖你的菜去,这没你啥事,要不走快点,等会血溅到你身上我可管不着啊。”
邻居顿时脸都黑了,不带一点儿犹豫,他拔腿就跑,心里默念道:“连翘啊,爷帮不着你了,你只能自求多福啊……”
——
田永贵今天一大早就莫名心慌,还未天亮,他就忽然惊醒。
左思右想,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事不对劲,于是醒来以后,他的第一件事便是到桌子上数自己的“老窖”。
一、二、三、四……还剩九百。
田永贵窃喜,还好还好,还有剩,他可以带着这最后的九百再去牌桌上证明自己——他就不信已经连续输了一个星期的他翻不了身!
看着田永贵拿着钱坐在桌子前傻笑,连翘悄无声息走到他身后,“你又要去赌?”
她的眼里有无奈,亦有厌恶。
听到声音的田永贵连忙把钱藏到裤兜里,大摇大摆站起来,若无其事,以长辈的姿态训斥。
“难道我没教过你不要随随便便偷听偷看吗?十七岁的人了,走路也没声音,生害怕吓不死我是吧!”
“我告诉你啊,别打我钱的主意,这些钱是我翻身的机会,别想着让我拿这笔钱给你交学费,没钱!”
田永贵跨过矮板凳走进厨房,肚子饿得咕咕叫的他迫不及待想吃东西,刚揭开锅,满脸期待的他顿时沉下脸,怒目圆睁,大声怒吼。
“连翘!早饭呢!”
“你奶奶的,我养你这么大,现在脸给我煮早饭都忘记了是吧,看我怎么教训你!”
“天还没亮,你以前都是睡到中午才起。”
她随便解释一句,并不期待田永贵会因为这个原因放过她,这么多年,田永贵从没少过她任何一顿打。
她知道的,该来的全都会来,挨打是少不了的,早就习惯了。
她只是把她该说的说出来。
怒气正旺,田永贵只当连翘在嘲讽自己,顺势拿起垃圾桶旁边的一根木条,朝连翘打去。
女孩没有躲闪,身子纤瘦的她在虎背熊腰的田永贵面前显得那么柔弱不堪。
可是荆条打在她的身上,她却没有喊一声“疼”,没有朝田永贵说一声求饶。
她直勾勾盯着正前方,旁人只能从她眼中读出置若罔闻的无谓,却读不出隐藏在不动声色面容下更隐秘的内心。
前几天被田永贵打过,手臂上、小腿上的伤口还没愈合。
田永贵又这么一打,那些沉默的伤口忽然爆发,鲜血一经渗出就一泻而下,直到染红连翘杏色的上衣和褐色的棉麻裤子。
气喘吁吁,不知田永贵是打得有些累了,还是眼前的一片醒目的红血迹提醒他得适可而止。
他收回手,在凳子上坐下,一边喘气,自顾自地发泄痛骂。
“我tm当初真是脑袋进水才把你买回来,真是个白眼狼!累赘!这么些年吃我的用我的,我啥好处都没捞着!你怎么不去死!”
好一个怎么还不去死。
连翘不经意间扬起嘴角,她想,是啊,怎么她还不去死呢?可是死会很痛的啊,从二楼跳下去顶多摔个骨折,死不了,跳进河里,可她又恐惧窒息,如果去买毒药,她没钱。
她连被打的痛都不怕,唯独害怕死的痛。
或者说——她害怕绝望。
死了就代表什么都没有,而活着还意味着有一点点希望。
哪怕这份希望很渺茫,她也要试一试,过去的十七年她一直靠内心渺茫希望的希望而活,现在也是。
连翘面无表情走进厨房,“我现在去给你做早饭。”
田永贵不屑地往二手沙发上一躺,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要是隔壁那老家伙出去卖菜,动静也不至于这么大,难道还有其他的人?
刚闭上眼,田永贵瞬间警觉,他眼珠子转了转,从沙发上跳下来,鬼鬼祟祟跑到大门后面,贴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嘭——”
门被人从外面用脚踢开。
田永贵被撞开倒地,双手反撑在屁股后面,满脸囧样。
他咽了下口水,顿感不妙,似乎即将有大事发生。
他心慌慌,“你们、你们谁啊,跑到我家来干什么!”
李空山踢开了门,把钢管儿随手搭在肩上,微眯着眼,打量地上的田永贵。
模样轻蔑,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被他看不起。
包括眼前这个田永贵。
他走到田永贵面前停下,钢管指着田永贵的脑门,左手叉腰,微偏着脑袋。
一边端详屋内的状况,一边问话,“你,田永贵?”
“你谁啊!”
作为一个常年泡在赌场里的赌鬼,田永贵做梦都是赌场,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
他就算听过李空山这号人物,也未见过真人,更未想到黑武帮里的二把手居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少年。
田永贵受不了被人欺压,随手把李空山对着自己的钢管儿推到一边,骂骂咧咧。
刚想要站起来,又被李空山一脚踩下去。
“嗷痛痛痛痛痛!”
田永贵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着高高瘦瘦的年轻小伙儿居然力气这么大,肩上吃痛,令他皱紧眉头,恨不得赶紧从这里离开。
李空山用钢管抵住田永贵的额头,弯下腰,轻蔑一笑,慢条斯理中透露着令人难以想象的邪魅。
只有他身后站着的那帮兄弟才知道他这样的表情究竟预示着多么恐怖的后续。
“田永贵,想走啊?”
他冲着田永贵一笑,右脚踩在他的膝盖上,左手拍拍他的肩膀。
“还真是太遗憾了,今天我在,你怎么都走不了。”
“你、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
田永贵虽预感到这帮人不简单,但是他这人就爱逞面子功夫,大难临头也要嘴硬。
“还能干什么,当然让你还钱啊。”
李空山拎起田永贵的衣领,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孟年华认识吧,你不是欠了他钱吗,正好,他欠我们的钱还不上了,说是让你用欠他的钱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