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到午膳的时辰了。
贺重锦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在下朝时,没有想朝中的事,而是想返回家中。
“贺大人。”
身后的汝南王叫住了贺重锦,紫袍下的行走的黑靴顿住,贺重锦转身,面容沉定,拱手行礼:“汝南王殿下。”
今日之事,汝南王深觉丢了颜面,于是她万一来问问贺重锦。
“贺大人,之前本王的确被先帝罚往边关,至今才归京,但本王的女儿昭阳到底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郡主,掌上明珠。”
贺重锦始终面色不改。
“难道,在贺大人眼里,本王的昭阳还不如一个八品官员的女儿?”
“汝南王殿下想知道原因,大可去问家中的昭阳郡主,一切自当明了。”贺重锦声音冷了下来,“但他日之后,重锦没有得到应有的说法,那么届时,只好让陛下贺太后娘娘来为此事做主了。”
*
临近晌午,江缨没有留在贺相府,而是坐上了贺重锦为她准备好的马车。
虽然,江夫人并未派人来贺相府叫她回去,可江缨的心里总不舒服,好像无论在哪儿,江夫人都在某一个地方无形催促着自己。
这种感觉迫使着江缨回到了江府。
江府。
江怀鼎去早朝,还没归家,江缨找到了红豆,从红豆那里得知,江夫人的心情并不好,许是因为这门亲事,借口让自己留下,没和江缨一起去贺相府。
红豆说,江夫人如今人就在后院的凉亭里。
江缨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思索着,江夫人一直期盼着她能够嫁得一个好郎婿,现如今她的夫君是一品宰相,当朝权臣,母亲理应高兴才对。
凉亭里,江缨进入凉亭之后,江夫人看着一夜未归的女儿,说道:“昨夜,贺重锦可有对你做过什么?”
“母亲说的是……?”反应过来时,江缨赶紧解释,“夫君没有对我做过什么,我们昨夜只是同塌,还穿着中衣。”
“夫君?”江夫人诧异。
“只定亲,尚未成亲的男女不能叫夫君吗?”
江夫人沉默半晌,左右女儿是要嫁过去的,此等小事她也已经懒得修正了,于是道:“除了之前的聘礼,贺重锦又命人送了一百两黄金的事,你可知道?”
江缨点了点头:“我知道。”
贺重锦说过,她值得一百两黄金的嫁妆,这句话萦绕在江缨心头很久,便没准备把黄金退回去。
“那你知道,贺重锦是什么人吗?”
“我知晓。”江缨答,“他是太后的侄子,位高权重的贺相,是我原本永远也攀附不上的人物。”
江夫人的神色平静,静到江缨下意识抑制住呼吸声,江夫人道:“他位高权重,许你做妾便罢了,但他娶你是让你做他的正妻。”
“正妻与妾.......有什么分别吗?”
“你没有好的家世,没有出色的能力,能打理后宅,相夫教子吗?时间一久,这个正室之位你坐不住的!”
江缨沉默不语。
贺夫人在很久以前对她说过相同的话,是十五岁的江缨。
许多年前,大盛刚刚设立桂试八雅,用来考察女子的才能,上至管家女眷,下至平民百姓,皆可报名,若能拿到第一,便可得到陛下亲封的皇京第一才女的名号。
皇京之中,谁家女子若当上皇京第一才女,那是格外长脸面的事。
江缨是突然萌生出这个想法的,于是便找到了江夫人。
“母亲,陛下设立了桂试,我想报名桂试八雅,成为皇京第一才女。”
她以为江夫人会因此高兴,实则却道:“桂试八雅?大盛女子,人才辈出,你岂能有那个能力能做第一才女?听母亲的,学好琴棋书画,日后择个官职高的郎君。”
江缨不说话,低下头。
“缨缨,隔壁房那两个贱人是生不出儿子的,只要你争气,嫁给高门贵胄,以后江家的一切必然是你的,你父亲满心满眼都会是我们母女。”
“可是母亲......第一才女很好,为什么非要嫁人?”江缨弱弱道,“我能不嫁吗?做皇京第一才女,父亲也会高兴的。”
她说完这话,江夫人的温柔神色逐渐消散,最后布满了阴云,明明在外人眼里只是很平常的发怒,江缨却觉得狰狞可怕。
就像曾读过的异志怪谈里,有一倾国倾城的美人,白日言笑晏晏,温柔似水,而夜半则是现出原形的魑魅。
“你若想去,我拦不住你,到时若给江家丢了人,可别怪我这个为娘的不曾告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