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捏了捏拳有些气闷,想说什么,看着她病后在寒风中消瘦低沉的模样,终究是化作了一声叹息:“……也好。”
安宁福了一福,转身回了房间。
曹婉带着安宁在广宁寺小住,白日里除了同祖母去听讲经,她轻易不出门,仍是整日整日的闷在房间里,和往日截然不同。曹婉看在眼里,心里担心,吩咐于嬷嬷去劝一劝她,广宁寺后山的腊梅开得极好,让她去看一看。
于嬷嬷使了一个小丫鬟去后面剪了几支红梅,用细口长颈的瓷瓶装了送到她的房间。眼见安宁看着红梅,于嬷嬷趁热打铁:“姑娘,后山漫山遍野都是腊梅,今日日头这么好,姑娘不如去后面走走。”
安宁面露迟疑之色,于嬷嬷温声劝道,“老夫人选广宁寺没有去隋明寺,皆因这广宁寺后头有太妃长住,这边是皇家的寺院,前头后头都有护卫守着,外人轻易不得进,姑娘大可不必害怕会被外人冲撞。”
安宁不愿出去,是怕伯言仍如往日一般,在看不见的暗处候着她。前些日子她时时刻刻都想着同他相见,不见之时内心如被蚁噬一般。每当他冒险而来,她觉得既危险又着迷,那种突破束缚的感觉十分刺激,成为了心瘾让她被诱惑不可自拔。
可如今想起他尽是他按着小丫鬟的头不让她浮出水面,神色冷然的一幕。她觉得满心惊惧冰冷,只想在屋子里避着,害怕同他相见。
沉香也劝道:“姑娘,您在屋子里闷了这些时日,不如出去走走。”
安宁突然开口:“我昨儿听完讲经出来,见偏殿里点了不少法灯,是做什么用?”
沉香道:“有祈福有超度还有许愿的,多着呢。”
安宁想要替那枉死的小丫鬟超度:“去那处吧。”
听闻安宁想要替落水的小丫鬟超度,偏殿里掌管法灯的和尚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若是如此,不若替她做上一场法事好好超度,也好往生极乐。”
安宁应下:“有劳大师。”
她嘱咐沉香回去取银两,自己则带着白蔻站在偏殿门口等候。远远地看见朱思从经堂出来,他也看见了她,脚下顿了顿,向她走来。
安宁规矩行礼:“见过四叔。”
他温和地看着她:“你在此做什么?”
安宁看着偏殿里一片片摇曳的灯火:“我原本想替落水的小丫鬟点一盏法灯超度,师傅说不如替她好好做一场法事。我觉着也是,便在此等候丫鬟送银钱来。”她转头看向他,“四叔,你这几日怎么也在这里?”
他轻轻叹了口气:“前日是我亡母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在这里小住一段,一则替亡母祈福,二则也算避个清净。”
偏殿里走出来一个小和尚:“外面风大,二位请到旁边禅室小坐等候。”
为了避嫌禅室的门窗都大敞着,安宁和朱思各自在木桌两旁落座。小和尚上了热茶又退了下去,白蔻和黄近侍在门口守着。
安宁突然想起一事:“四叔,你的婚事定了吗?可还在为此事心烦?”
他正揭开茶盏的手一顿,放下了茶杯:“母亲定了她母族的一个女子,说是才貌品行俱佳,不过尚未最后落定。”
安宁诚心恭喜:“恭喜四叔。”
外面传来钟响,一声一声,空灵悠远洗涤心灵。他看着她的侧颜,她正出神地听着那钟声,这些日子的惊惧不安在钟声中平复了不少。她问:“四叔,你说人死了之后,是去了哪里?”
他的视线也转向了门外,看着半空中缭缭升腾的青色香火:“都说人死如灯灭,万般皆空。我倒希望真有魂灵,去了一个我们不知却无痛无灾之处。这样百年后还有重聚之时。”他话里深切的伤痛和孤独让她转过了头看向他,他迎着她的注视温言开口,“你若有难处,不妨同我讲一讲,或许我能帮你。”
安宁看见了回转的沉香,起身同朱思道别:“四叔,我先去做法事了。”
“安宁。”他唤住了她,“我今日便要下山。”他取下腰间的青玉牌交到她手上,“这个玉牌你拿着。若要寻我帮助,就拿着这玉牌去北大街黄家府邸,他们会把话带到。”
安宁郑重道谢:“多谢四叔。”
夜幕降临,白蔻和沉香伺候安宁躺下后轻轻关上了内寝的房门。安宁平躺在床榻上看着烛火光影摇曳的屋顶,四周围一片静寂,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她难以入睡,不安地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窗户处传来一声轻响,窗棂咔哒一声。安宁轻叹一口气,以为是夜风晃动了窗扇,然而没过几息身后贴上来一具极具压迫力的身体,从后牢牢将她拥在怀里。安宁大骇,来人为了防她叫出声用力捂住了她的嘴。
伯言低沉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别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