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只要你跟我们回去,我王宽用自己的性命担保,她绝不会有事!”
少年脸色难看至极,全身紧绷成一条直线,随后泄了气般:“再给我点时间。”
见他松了口,王宽也明白不能逼得太近,点点头。
“殿下应该清楚,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这样的身份,生下来就没有自由,不争就是死,躲是躲不掉的,朝廷之上多的是虎视眈眈的人。
“殿下,这就是你要做的事。”王宽的声音带着中年人独有的深沉和沙哑,像一把藏锋的利刃准确地插在他的脑海中,刺破了少年心中所有美好的幻想。
不知道是六月暑期将至,夜里的微风也带着一股子闷热。锃亮的月光挤进木窗,照在少女双目紧闭的脸上。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精致的琼鼻也耸动两下,额角的汗珠顺着饱满的脸颊滑进衣领。
卫青弦无意识地皱起眉。
脑海中无数画面像波光粼粼的海面刺得她睁不开眼,白雾散尽后是男女无声对峙的画面,红衣女子的苦苦哀求并没有换来男子哪怕半分情意,然后从男子嘴角流出鲜血。
她记得这画面,她用力瞪着眼,白雾却越来越浓密,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李华勾着唇角蹲在李彻身旁,摇晃着身子透着些许疯狂。
画面一转,方才还口吐鲜血的男子此时正背手伫立,身后是红蓝相间的朝臣,一旁熟悉的声音响彻整个朝堂。
“贺州与鄞州相连,又是安国公驻扎,由李大人作为监军,再合适不过。”
龙袍男子开了口:“朕记得鄞州州牧和肃王是旧识?”
“是臣弟未及冠之前的书吏,后来手脚不干净,就被赶出了府去,没想到他参了军,如今。”男子不再说话,卫青弦凝神聚气,也看清了他的长相,竟是那日邀她同乘的男子。
大梁国北方的东突厥实力雄厚,故而北边州郡的州牧都是军政一体,大权在握。而且为了提高军队的积极性,一般都是从基层中选取战功优异者加官封爵。安国公作为高门大户,跻身北地一群庶族武臣之中,倒是异类。
“好了。”女人开口打断了所有人的话语,“就照肃王的意思,加李彻为北武军监军,封宇文邰为统领大将军,即日率军出征。”
“肃王,你身体不好,便在京城养病。”
男子领旨:“儿臣还有一事。”
“说。”
“正如太后所言,儿臣体质虚寒,常年卧病,不敢耽误好人家,儿臣斗胆请太后取消儿臣同安国公府二小姐的婚约。”
鄞州是梁冀旧识,若是他在和安国公府联姻,难保贺州不会临阵倒戈。安国公常年领兵龙虎军,实力雄厚,早就让人忌惮。梁冀自己提出解除婚约,表面上是替太后分忧,实际上也是剔除自己的嫌疑。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虚无,直到整个朝堂都化为一阵泡影,眼前的人影冒出白雾,下一秒又坠入水中。
男孩扑通着双臂,宫女们焦急地抱作一团,好一会儿才将人救上来,宫里就此传出了十一殿下痴傻的传闻。
男孩在装疯卖傻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逐渐长成了卫青弦熟悉的模样。
“温听?”她疑惑地喊了一声,少年回过头,神情由清冷转为痴傻,朝着她露出一个惯常温顺的笑容。
“十一殿下!”有人朝着他跪下,拉着他推出黑夜中的马车,“快跑,快跑。”马儿似乎听到了人们的呼喊,一溜烟隐入无言的黑夜。
少年被陌生男子挑起,被甩在地上,无情拷打,然后女子横在他的身前,熟悉的衣裳才卫青弦愣了愣。
“十一殿下。”那声音再次催促着,“十一殿下,该走了,你该去完成你的事情。”
少年温顺的脸庞逐渐变得空洞,身上轻便的麻服不知何时散发着黄色的光芒,头上顶着流苏的冕。
宫女太监将他围住,无数朝臣跪在他面前。
白雾再次盖了过来。
卫青弦大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坐起,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只能听到她的喘息声。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
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心口处消散,无比真实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捏了自己一把,脑海中回忆起师兄在她临走前说起过的一段话:“时机成熟之时,你自然就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所以方才的一切都是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她不确定。
夜晚还未结束,卫青弦却再也没了睡意,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复盘着,太阳刚刚升起,她就收拾朝着李彻的宅子赶去。
小翠对于她的到来也惊讶:“卫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小翠,李大人最近有没有事?”
“姑娘你来的正好呀,我们家大人昨夜里就进宫了,今晨回到听周大哥说,大人被派去北方打仗呢!”
“什么时候?”
“就是今日呀!”
真的对上了!
卫青弦心中一片惊骇。
所以难道要害李彻的是贵妃娘娘?而温听居然是皇子?
她连忙又回到客栈,找掌柜的借了笔墨纸砚,洋洋洒洒三行字贴在桌子上。
等到温听睡醒,按照以往的惯例过来敲门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卷上铺盖跑人了。他拿起桌子上早已干涸了墨水的纸张——
致温听:
不辞而别十分抱歉,我有急事需要处理,望你不要生气,照顾好自己。
末尾还加上了自己的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