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中屹立着一个红色巨物,黄色的琉璃瓦被雨水冲刷,精致的瓦当远远看着,竟像挂了重重人影。
天空是灰色的,地面也阴沉地渗出了水,天地之间逐渐迷失了边界,让人辨不清时辰。
宫女们打着伞移步在高墙之中,抬眼看了看被挤成长条形却看不到尽头的阴郁天幕,皱着眉头小声嘟囔了一声,又继续埋头赶路。
他们被掌事嬷嬷安排过来打扫藏书阁,藏书阁在东六宫最靠里头的地方,常年没什么人经过,路上都长满了比人高的杂草。
宫女们染湿了衣裙,这才艰难地爬上阁楼。
等到钟声响起,催促着他们离开,一个宫女咦了一声,瞬间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她指着阁楼下的杂草丛生的庭院:“你们看,那里是不是躺了个人?!”
这地方不很轩敞,两颗大树就占满了地方,一进的院子,两边是厢房,其他的地方都是高大的杂草。
“还真是!”另外一个宫女定睛一看,果然瞧见那东厢房大门敞开,门口趴了个灰扑扑的人影。
“快,快去禀告杨嬷嬷。”她们也顾不上手里的活,全都后怕地一股脑下楼,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想要赶紧逃离。
太监将消息报上来的时候,乾清宫里正巧热闹。萧易婉端着茶轻轻抿上一口,男子握着拳的胳膊搭在桌子上,尽管神情不曾显露丝毫不满,但微微皱起的眉头和手上拱起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母亲的教诲,儿臣都听明白了。”男子恭敬十足。
萧易婉嗯了一声,抬眸打量着这个温顺的儿子,见他努力隐忍的神情,也是看破不说破,摆摆手便要休息。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内务府太监揣着拂尘,面上几分焦急。
“什么事情如此失礼?”萧易婉一旁的杨嬷嬷眼神犀利地睨着他。
她是宫里的掌事嬷嬷,因为常年侍奉在萧易婉身边,最得太后信任,在这些下人面前,甚至比那些贵妃娘娘更有权势。
那太监满头大汗,可余光瞥上一旁的龙袍男子,所有的话语一瞬间噎在嘴边。
梁望看出门道:“什么事情朕还听不得?”
皇帝没有实权,表面的功夫却不能少。
杨嬷嬷站在萧易婉身后:“你这阉货,还不快些吐出来。”
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砖,整个背部剧烈抖动。
一咬牙:“太后娘娘,皇上,是,是十一皇子,他,他死了了!”
“什么!”
萧易婉将茶杯重重地按在桌子上,梁望的神情也十分难看。
“怎么回事?”
“今日打扫藏书阁的宫女,偶然间看到冷宫躺了个人,派人去查看,竟然,竟然。”他不敢再说下去,这种事情,往小了说与他无关,往大了说让大半个宫女太监陪葬也是可能的。
先皇的第十一个儿子,也是梁望的异母兄弟,更是唯一一个没有封王赐藩的皇子。
他是当今太后的婢女所生,五岁那年皇帝驾崩,太子薨世。萧太后没有子嗣,自然要从自己信任的皇子里挑选。他本来最有可能登基,却突发感冒失去心智,为了避免成为皇家丑闻,便早早关进冷宫。
“你看清楚了是十一弟?”梁望眼色深沉。
太监颤颤巍巍地回复:“千真万切,那就是十一殿下的衣裳,还挂着玉佩呢!”说着从兜里捧出来一块美玉。
杨嬷嬷伸手接过,又递给太后皇帝一一查看。
萧易婉轻咳一声,似乎接受了事实。
“既然如此,那就择个吉日,早些葬了吧。”说着看向梁望,“皇上,你的意思呢?”这语气十分笃定,梁望自然没有发表意见的能力。
“全凭母亲做主。”
走出乾清宫,男子的身边现出一个黑影,梁望的声音低沉,混在雨声中,听不真切:“去查一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