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弦往前站了一步,正好挡住了男子可怕的伤口。
李彻高出她大半个头,卫青弦只好扬起头,黛眉杏眼,粉嫩的嘴唇紧闭着。
“府中阴气横行,若是还想让李大人安眠于地下,府宅近半月都不能再添杀戮。”
似乎没料到会有人公开阻拦自己,李彻目光沉沉地看过来,眼神和看死人没什么两样。
“找死?”
男子气场很强,说话的时候,眼神紧紧地锁定在她身上,那股子肃杀之气直剌剌地刺过来。
卫青弦额头一滴豆大的汗珠滑落脸颊。
她从小在山上长大,因为无父无母,从小被师父师兄关爱,加上天资聪慧,没吃过什么苦头,更没经历过什么事情,遇到过什么凶狠之人。
欧阳靖生怕李彻一时兴起,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连忙捂着胸口,道:“这些个婢女死了就死了,你私下看着办就成了,卫姑娘是贵客,你不要唐突了人家。”
李彻冷笑一声,收了刀。
卫青弦缓过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的男子,就是她的任务对象——李彻。
十八年前,安国公流连青楼,和花魁生下一子,老夫人得知后,觉得有辱家门,便替花魁赎了身,改嫁他人。李彻则被接入府中,由婢女带大。本来这消息被老夫人封锁的死死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被朝中那些个御史得知,安国公被弹劾遭贬,琅琊李氏徒然蒙羞。
李彻便被彻底视作不详之人。
在他十岁那年,被送进道观,也是任由其自生自灭,可是这孩子天资聪颖,通过武课,考入北司狱。因为断案神速和手段残暴,迅速当上了典狱长,拿着块白玉来寻亲,这下天下皆知,李府是不认不行。
大梁国士族势大,高门门风严密。像李府这样的显贵家族,不是累世清官,便是鄙薄武职,从来没出过一个这样的人物,双手沾满鲜血,成天舞刀弄枪,行事又诡谲至极。
欧阳靖看不惯是真的,整个李府怕他也是真的。
而卫青弦此行,表面上替李大人设坛超度,实则保李彻性命无虞。
有谁能杀他?
临行前,师傅只说,此人命中带贵,死不得,要她拼尽全力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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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林峰净土观
马车停在巨大的青铜舍利塔旁,男子拴好马绳,又不紧不慢地喂了两把麦秸,过路的三两僧尼朝他问了声好,他都一一投以淡然的神情。
夜幕将近。
推开一扇略微古朴的大门,里头灯光昏暗至极,一位衣衫简陋的老者端坐床边。
他持着一个打坐的姿态,年迈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位远离世间的神仙。
“师傅,师妹此行会不会有些过于凶险了?”净土观的道长擅长通古鉴今,卫谭生在年轻一辈中更是佼佼者,问出这话,想必是预见了些什么。
老者不喜言辞,平日里论经讲道只求意赅,常常能清楚地洞见人的过去与未来。
“菩提树下本无因果,各人自有各人造化。”
修习道鲜少有再度归观者,有的任务失败沦落市井,有的贪恋俗世繁华不愿回归。
卫青弦自认为和净土观结缘不浅,势必是要回来的。
不过眼下成功留在李府才是上上策。
丫鬟给她安置了东厢房一间客房,离李府那些个小姐公子倒是不远,显然欧阳靖很乐意看到儿孙辈“步他后尘”。
卫青弦也不白住,左右离开坛的日子还有些时间,一下午晃悠来晃悠去,竟也晃到了婢女们住的地方。
刚死过人的地方,没人想沾上关系,但凡是挨着小青住的其他婢女,也争先恐后的想换房间,等到卫青弦来这里的时候,早就是人去楼空,连个像样的目击证人都寻不到。
安国公是朝廷重臣,府邸修的自然也是大气磅礴。婢女们住的地方在西厢房的后院,两人一屋,院前几颗桃花林,开的格外茂密。
起初卫青弦并没有注意到树下的人影,只听地女子低语,稍微走近仔细听着,才发觉说的是小青这事。
“你别害怕呀,小青死了是她的业报,你在这里怕什么?”
“小青是因为勾搭李大人才死的,我...我...”
"别支支吾吾的,你不就是想说,你和她一样!"
眼看着心事被拆穿,婢女猛地抓住另一个人的衣袖,“玫姐姐,你可得救救我!”
“谁!”
一声沉重的男声将两人阻断,随着婢女们的惊吓声,桃花树下很快没了身影。
银色的刺眼的光芒闪进卫青弦的眼眸,锋利的刀锋横亘在她脖颈前,离得太近了,近到她垂眸便看进了自己惊恐的瞳孔。
男子黑衣依旧,凌厉地眼风扫过来,吓得卫青弦一哆嗦。
“不是我!”她连忙否认。
男子纹丝不动,似乎没有听见,拿刀的臂膀像铁一样给以坚硬的压迫感。
卫青弦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不久前的男子手起刀落的血腥画面,情急出声:“李彻!”
他顿了一下。
很多人都在临死关头喊他全名,朝他大吵大骂,骂他嗜血成性不得好死,骂他毫无人性滥杀无辜。
卫青弦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情绪不对。
心中警钟大鸣。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只手情急举起,“大人明鉴,我发誓我真的只是路过,如果有半句假话,我天打五雷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