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担心?担心谁?”苏灼深深看了胤姜一眼,不容推辞地推了推胤姜桌前放着的花茶。
胤姜收敛思绪,装作无事一笑,“浑说什么呢,我还能担心谁?”这才饮了口花茶,入口香甜,果然味道好极,
“我那父亲真是比泥鳅还滑,捉也捉不住,哪怕如今有许多的心证都指向他,但是实际的证据是一个也无。”
胤姜摩挲着茶杯边缘,赈灾银失踪一案,黑崖寨指向贺含章,涂苍现在还活着,连带着发现了金矿,有了金矿就说明劫银不是他们主要的目的,贺含章的最终目的是杀黎清元。
土匪看似是这一切开始的一环,却根本不是最重要的一环。
那倒推呢?杀了黎清元会怎么样?黎清元,到底处在什么位置?
说起来可笑至极,连杀一千多人,害得数万流民居无定所,就只为杀一人做掩盖?
一将功成万骨枯,杀一将,却竟也要万民来陪葬?
“会不会和南越有关系?”胤姜不确定地问道,她对他国的消息知道得不多。
苏灼瞥她一眼,“他就算曾经大败南越,那也有些年头了,何况那时候他只是作为急先锋而已,那一战后他就被挑中去皇帝身边当近卫了,
南越杀他做什么?真要报仇,该杀他祖辈才对,黎家世代从军,压着南越几十年了。”
“一个家族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子嗣后辈吗?黎将军在他们那一辈中若是佼佼者,可不就是断绝黎家的未来吗?铲草除根。”
胤姜反说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可能性小。”苏灼将杯中的茶沫一洒而尽。
胤姜还欲再问什么,门外却传来三声敲门声。
苏灼不想多言直接起身去开门,却是贺颂和徐乔,以及几个仆从。
苏灼侧着身子,冲胤姜眉一挑,“那我先出去了,不耽误你们姐弟团圆。”
胤姜勉强微笑,为贺颂和徐乔斟了两杯茶,“阿弟,近来可好?”
胤姜当然知道,就为着国子监入学名额的事,贺府这段时日被闹得并不太平。
贺颂扬起一个标志性的纨绔笑容,“阿姊,弟弟此次前来,是为告别。”
胤姜抬眸看向二人,却是没说话,想来尘埃落定,最后还是由贺颂去,“此去千里,我还未来得及准备礼物,到了雍京,记得写信报平安。”
胤姜心中却在想,徐乔也要去吗?她的仇,不报了吗?心里想着,眼睛也看向徐乔。
贺颂右手握住徐乔左手,“阿姊,此番我便是为阿乔一事拜托你,阿乔不随我一起去,后面的事情,得麻烦你了。”
徐乔神色恹恹,听到贺颂提起她,方才抬起头看着胤姜,心不在焉地点个头打招呼。
胤姜微笑问道,“这是何故?你莫不是喜新厌旧,不要我们阿乔了?”
胤姜嘴上是这样问,但是知道前情的她,却有些疑心,这二人的合作是不是已经散了。
“阿姊,不是,”贺颂难得地正经几分,他将杯中花茶一饮而尽,方才说道,“我们终究有各自的事情要做,这是一点心意,阿姊千万收下。”
贺颂接过身后下仆递来的礼物,转赠给胤姜时,眨了一下眼。
胤姜心领,“嗐,送我这些做什么,你放心吧,我会把阿乔照顾得好好地,你啊,莫到了雍京学坏才是,雍京繁华如许,可得把心给我守住咯!”
胤姜再提点了贺颂几句,徐乔则乖乖站在一旁,却是一言不发,终于,胤姜和贺颂唠完嗑,把贺颂送了出去,连同那几个下仆也跟着一起离开。
院中只剩徐乔和胤姜。
胤姜刚准备打开,徐乔却止住了她,“阿姊,莫心急,回到房间再看也不迟。”说着,徐乔便揽着胤姜进屋了。
“怎么回事?”胤姜确定没有耳目偷听,才问道。
徐乔接过胤姜手中的东西,徐徐打开,“阿姊,你一看便知。”
却是一架古琴,徐乔劈开古琴,从中掉落一张信纸,隐约可知上面所写字迹潦倒。
胤姜细细看来,却觉得心惊肉跳,这是一张认罪书,由写字人签字画押,上面所坦白的却是他强女干后杀人,为以绝后患,派人灭村的事实!
而画押人,则大喇喇地署着贺礼的名字。
胤姜猛地抬头看向徐乔,徐乔面上无神色,眼含悲伤,“阿姊,他认了,多荒唐的理由,一个村子,整整几百口人,就为了这样一个荒诞的理由死于非命。”
胤姜想,贺颂和徐乔能拿来这样一份认罪书,却是不容易,想来也经过一番算计。
不过,胤姜有些犹豫,“这能作数吗?若是上了公堂,他狡辩是为人逼迫写下的怎么办?”
徐乔呐呐点头,“没人逼他,不过使了一个诈,给他下了点药,让他以为他被鬼缠身,又被鬼给带到了葛家村而已,村子里野草丛生,我旧地重游,
那里荒凉得像一片坟地,不,那确实是坟地,我把他们都埋葬在一起了。
贺礼醒来的时候,以为见鬼了,鬼,自然是没有的,可我倒希望这世上真有鬼,好让他们自己亲口问他一问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徐乔那日带着贺颂,以及昏迷的贺礼千里迢迢赶路回了葛家村,村庄荒僻至极,房屋垮塌且铺满灰尘,地上的草也长得有三尺深,空气中好似仍弥漫着那天的血腥气。
徐乔又干呕起来,这是葛家村的旧址,那时,假官兵们走了之后,她从水中钻出来,找了一块空地,起了一座大坟,
之后把村人们被烧成黑炭的尸体一具具搬到一起,将他们都葬在一起后,徐乔摆上香烛祭拜,她磕了三个响头,头皮已经被磕出鲜血,
她丝毫没有觉得疼痛,她的心搅在一起,她已经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