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玺想,好友,还能是知府吗?本着瞧一眼的想法,他还是去了。
没想到,还真是贺含章。
他未着官服,相貌文雅,身材清瘦,只穿得像一个平常的富家翁一般,但是梁玺有他画像,自然知道眼前人是贺含章,但他这个身份从未见过贺含章,于是他假做不知。
贺含章更装作刘玄的文人好友,只与他平常谈话,谈诗词书画、谈文章经纶。
席间请了斐笙花作陪,梁玺本欲推辞,那位贺老爷却疑惑问道,“洛贤弟,莫非你家中有夜叉,竟连缥缈阁花魁都不敢领回?可我瞧你不似成家的样子,难道是屋外藏娇?”
梁玺此时确定,这斐笙花真是贺含章的眼线,周思捷的防备没问题。
梁玺挑眉,何等仙姿娇娥他没见过,京中美人如云,他都不曾放在眼里,如今来到这西南,难不成在此折戟?
他本有所料,带了女侍卫来扮做妾室,好应付他人推来的眼线,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贺含章,她人却还被他派在州县查探情况,未归。
梁玺心中叹气,不知如何脑中闪过一人,面若桃花,眼眸流转间灵动狡黠。
“实不相瞒,我确为情所困,如今正煎熬着,也不知她心意。”梁玺似面带忧伤。
贺刘二人闻言,纷纷开起他的玩笑,此事被取笑一番,算是被略过不提,之后又是推杯换盏,酒没停下。
他是有些不清醒,也是他想当然了,他没想到那位雪娘子,不仅有利益心,还有色心。
真是,万万没想到。
罢了,权色爱欲,人之常情,女子亦不能免俗。
他得离她远些,省得引她弥足深陷,一发不可收拾。
两日后,募捐如期举行。
贺知府立于高台,与下边的梁玺打了个照面,梁玺故作惊讶状。
贺含章当即宣布,募捐开始。
梁玺倒未如他们所想,赠送金玉园,或者赠送金银,毕竟那于灾民无甚用处。
而是简单大方,直接送了价值一千金(一万两)的粮食。
梁玺解释道,“我之商行的运输线方打通,还有诸多不成熟,此乃我来兖州之前,提前定下的粮食,如今终于派上用场,我也不算白费心思。”
抬粮的队伍绕城一周,敲锣打鼓,无人不知。
刘玄见此,笑着摇头,“刘我忝居兖州首富,此番阔气却远远不如!”随即大手一挥,“刘家旗下粮行,降价一成!”
一成不算多,但对趁机涨价、囤积居奇的商家来说,却还是动了根本利益。
本来大家都统一阵线,一个价格收费,偏偏你价格低,这还让他们做什么生意?
梁玺此时却隐于人后,他心知,募捐的重头戏来了。
若他所想没错,刘玄既是贺含章的人,如今兖州粮价上涨严重,他身为知府本也有监管之责,而且,朝廷又下派了新的赈灾钦差,如今正在来的路上。
贺含章哪里还敢继续纵然市面上粮价飞增?就算是装,也得装做一个好官。
此次募捐仪式,便是为他自己抬轿!
刘玄首先降价,可是整个兖州,可不是他贺含章一人说了算!
兖州四大豪族手中亦有不少粮铺,其他达官显贵或多或少有一点。
他们或许都以为本次募捐,只是走个过场,捐点银子就完了,可没想到贺含章摆了他们一道。
四大家族要么现在跟着刘玄和梁玺捐粮或者降粮价,要么撂挑子不干。
哦,是三大家族,白家已经投向贺含章了。
可是撂挑子有个问题,民不与官斗,钦差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募捐搞得声势盛大,外围还围了不少围观看戏的百姓,他们现在叫一声反对,日后钦差进城,贺含章又不加以制止这些百姓,到时候直接闹到钦差脸上,那才真是倒了大霉!
可要三大家咽下这口气,却也不能够,只能说,两方斗了这么多年来,都摸清了一些脾气。
事后贺含章多半会给个甜枣,呵呵,打巴掌给甜枣,跟训狗似的,贺含章训了他们这么多年。
谁说不是呢?旁的人来兖州做知府,压不住这群地头蛇,他就能坐的稳稳的。
不然,怎么会再被调回来坐镇兖州呢?
梁玺看着场面诡异的和谐,心知,这场无烟火的战斗,此时已经止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