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缥缈阁,她出言相救,却有些欠缺考虑。
周滔是兖州驻城将领——靖安将军周思捷的养子,天生神力,曾在战场上仅凭一对大锤杀死百余人。
周滔与斐笙花之事他亦有所闻,周滔花重金为其赎身,不仅金屋藏娇,还与之互拜天地娶其为妻。
不想风声走漏,周思捷大怒,拒二人于门外,更放话,周滔一日不与斐笙花分开,一日不得做他周家人、进他周家门。
最终二人还是鸡飞蛋打,斐笙花虽已赎身,却又再回缥缈阁,挑选客人全凭个人喜欢。
周滔这样闹事不止一次,这样的闹剧缥缈阁众人看过也不止一次。
梁玺想,折翠居的雪娘子,怕是不知情况。自斐笙花重回缥缈阁,那些被她接待过的客人,后面都无一例外遭到周滔的打击。
周滔本是兖州驻军司旗校尉,日常会带兵巡街,只要他有心,便会带上一群兵痞去闹事,久而久之,斐笙花虽有个花魁的名头,却也无人敢多亲近。
不过,雪娘是女子,周滔应当不至于为难。
梁玺那夜在缥缈阁,却是斐笙花主动接近,而他顺势而为应下此事。
周滔找他麻烦也无碍。
这本也是他的目的。
他总得出动,才有故事,不是吗?
其实,周思捷之所以不应周滔与斐笙花的婚事,不单是斐笙花出身花楼之故。
他们行伍之人,虽大多出身草芥,于门第并不是很看重,但周思捷真正在意的,是斐笙花的目的。
周思捷身为驻军将领,与贺含章这个知府,乃兖州一武一文两极。
自古文武相斥,不只是因为文人与武将所受教育不同,更涉及背后权力。
没有哪一个皇帝,乐见他手下的文官和武将走得亲近。
周思捷和贺含章,虽然表面上相安无事,却内里波涛汹涌。
周思捷之父周铨曾任兵部侍郎,虽已于多年前致仕,却曾因兵败一事被贺含章参过。
贺含章的谏言被先帝采纳,关了周铨半年的禁闭和停了一年的俸禄。
当时的周少将军,正值青春年少,他出身显赫,而贺含章只是一介科举入仕的寒门子弟。
周思捷气不过,直接在下朝路上揍了贺含章一顿,被先帝罚去边关。
哪成想,他这个横行京中的纨绔子弟,去了边关反而磨出风骨,一战成名,此后十余年,顺风顺水、升官加爵。
当然,可能被派来兖州,对周思捷来说并不是好事。
他二人这段旧事,如今少有人提起,然梁玺自京中来,消息灵通,又做足准备,自是清楚。
周思捷防备的,正是贺含章。
斐笙花虽如今是缥缈阁花魁,但在这之前呢?她是什么来历?
商白夜探缥缈阁,找到喜二娘登记的人事记事簿,找到斐笙花那栏,没记录来源,却标记了一个星号,本名那栏写的王柳儿。
而在那本记事簿中,还有许多标了星号的女子。
没标星号的女子,通常写的买卖契约,于括号中备注谁是卖方,或有父母,或有兄长,或是自己。
再不然另外一种,就是牙行买来的。
星号代表什么?
周思捷莫非是认为,斐笙花是贺含章的探子?
梁玺脑中打一个问号,商白已然离开,斐笙花是不是暂存疑,可窗外那个,定是无疑。
这贺知府呀,让刘玄试探一次,又再派人使美人计,对他是不是太关注了些?
看来,他得赶快取得他的信任才是。
这边厢,胤姜接下商白送来的手书,宣纸上字体翩然,如笔走龙蛇,锋芒毕露。
商白只简单说道,“主子要你帮个忙,事成必有重谢。”
胤姜盯着“白朦水”三字,倏然浅笑,问商白,“洛公子当真是这样说的?
这是男是女,是何人,要做什么,难道全要我猜?”
商白不答话,主子说了,他要是答不上来就不说话,旁人都会因他的外形而感到畏惧,只要他一直保持这样唬人的样子就行了。
胤姜却不依,“哦,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诉他,我请他吃顿饭,今晚如何?”
商白依然不答话,心中却在想,主子,急等,你晚上吃不吃饭?
眼一闭,不理胤姜便走了。
胤姜抽抽嘴角,这主仆俩,还真是不像,一个精于算计,一个却一看就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