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姜本想,酒楼鱼龙混杂,是各种小道消息集散之处。她可以边打听消息,边筹谋找银之事。
为此,胤姜还特地找来庆安寨中的大厨,以及会酿酒的帮手来帮她扎根立足。
没想到,出师不捷啊。
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小雨,悠扬的雨粒随风摇曳,大地为黑色笼罩,那细白于这黯淡月夜里,竟显出几分寂寥来。
折翠居——也就是胤姜租的酒楼,还未关门,大门半掩,暖黄的烛光透出门外,衬得那空落落、黑漆漆的街道都有了丝烟火气。
恰此时,折翠居外传来声响。
门外站着一主一仆二人,主子衣着华贵,一身靛青色绣麒麟纹镶金边锦袍。然这华服的主人硬生生压住了这身衣服。
面如冠玉,长眉入鬓,薄唇微红,凤眸淡漠,肤质玉白,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他身后只有一个侍从,穿得也简单,只一身墨色常服,肩上背着行囊,气质冷冽,看上去不易亲近。
侍从先开口问,“可还有房间住宿?”
他二人一路走来,要么还没开门,要么已经客满,要么店小脏破,主子瞧不上。
胤姜本想着晚点关门,没想到还真让她捞到客人了,看模样打扮还是贵客?
胤姜嘴角带笑,整整衣裙,上前自信询问道,“两位客官,是打算住多久?本店包早中晚饭,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来人凤眼柔情妩媚,一颦一笑间显风姿绰约,一身浅绿轻罗衫,上织月白比翼蝶镶银边,身姿婀娜莲步款款。
正是胤姜,之前在河州府的她,特意乔装打扮过,说话也刻意压低嗓音,相信没人认得出那个疤脸女子是她。
梁玺不为所动,从怀中随手拿出来一锭金子(十两银子),回,“两间房,至多三晚。”
梁玺对胤姜言,他姓洛,名朽今。
胤姜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迅速接过银票,“楼上天字一二号房,客官请——”
日上三竿,梁玺已起,正细嚼慢咽的吃着午食,忽叫住胤姜,“雪娘子,淮安城中哪栋宅子最名贵最有名?"
雪娘,是胤姜在淮安的化名。
胤姜想着那一锭金子,心道,她继续忍,于是答,“洛公子是打算在淮安久居?
虽然雪娘初来乍到,不过也略有耳闻,城中心的金玉园,卖价万金,占地百亩,其内雕梁画栋,还有小桥流水,竹林玉翠。
它本是一个矿商的宅子。但几年前,他手下的矿场坍塌导致工人死伤无数,虽给了赔偿银子,但矿商和妻儿在别院小居时,被伤心欲绝的亲属冲进去杀死了。
再后来,矿商五服外的亲戚继承了家财,唯独不要这金玉园,将其赠与官府,说是告慰亡灵,官府叫价万金售卖中。
怎么,洛公子有兴趣?”
梁玺波澜不惊,只挑一下眉头,似乎一万两在他眼中不算什么,并未再多言。
胤姜迈阶而出,腹诽,啧,有钱人。
梁玺不久就带着侍卫出门了。
这几日,淮安城最大的街头趣闻,便是这位出手阔绰的洛公子。
比如洛公子买下了即将倒闭的齐丰商行,又从牙人手里买了大堆奴仆,还在到处相看大宅子和店面。
这些趣闻里还提了嘴她的折翠居,说是住几天就给一锭金子。
当然,这种以富家公子为主角的话本里,自然少不了红颜知己的存在。
据说,洛朽今为缥缈阁花魁斐笙花一掷千金,已经深陷温柔乡。
甚至谣言越演越烈,连胤姜这个折翠居老板娘,都变成洛大公子后宫团一员。
胤姜磕着瓜子,看着周围的碎嘴子,有口也不想反驳,反正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想相信的,多说无益。
她若说是因为对方出手太阔绰,也免不了有人翻白眼,问,有钱不给别人,非得给你一个小酒楼的老板娘?
有底气说她是小酒楼的,无疑是淮安本地的大酒楼。
先给胤姜冠上个出卖色相的名头,再继续打压折翠居,断火断水断客人,不用一个月,她折翠居就能倒闭。
胤姜眯眼,果真是商场如战场,她之前疏忽大意了,没想到他们会出手来收拾她这个后辈。
这些男人,对付女人最简单的一招就是说她名节有缺。
好像,只要把一个女子贬得越是放荡无耻,他们就越高高在上似地。
却不知,贬低敌人并不会抬高自己的身价,只会显得自己段位不高,才会遇见低劣手段的敌人。
做生意也是这个道理。
似乎,只要把一个女子在生意上取得的成就,全部归于她出卖色相所得,就能抹杀掉她的所有,比如努力,比如天赋。
最后再若有所悟地来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不欺我。”
胤姜皱着眉头,洛大公子,你有钱出手阔绰,招旁人的红眼也就算了,怎么好端端连累她?
胤姜焦躁之际,突然来了一堆客人,说是洛公子摆宴席,请他们这些伙计吃饭。
胤姜咋舌,梁玺刚好进来,一身月白锦袍,本来不染尘世烟火,然而后面跟着一串披红挂彩、敲锣打鼓的队伍。
梁玺停下,那队伍也停下,就在折翠居外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胤姜迟疑,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