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挚看景雀跟他置气,便连这些年养起来的孤傲也不要了。
景雀连忙后退一步跪下:“陛下是九五之尊,怎么会错?是奴不知好歹,仗着陛下的宠爱得寸进尺。”
他不要许景挚认错。
许景挚是天子,即便错了,也要万物服从。
他不要许景挚为了他底头认错变成凡人。他爱慕的人,不能这样沾染了凡尘。
他要许景挚踩着他,永远都做那个高高在上的王。
许景挚看得懂景雀的动作。
他若是跪下了,那便是心悦诚服。
“沐浴去罢。”
许景挚拉起景雀,往浴池去。
许景挚坐在池子里闭目养神,景雀跪坐在池边,替许景挚揉着鬓角。
许景挚道:“这几日你辛苦了,你也下来一起泡澡。”
景雀笑了:“奴一会儿还要去给言少卿回话,伺候陛下歇息,还要出门。”
“几更了?”许景挚问。
景雀回道:“快过二更了。”
“你早去早回,让其他人来伺候罢。”许景挚催促。
景雀颔首一笑,便退下了。
北寰言在承恩殿院子里站着等,景雀出来便立即过去问北寰言要不要换个地方说话。
北寰言摇头道:“这事没什么见不得人,有件事需要景大监帮我查一查。”
北寰言凑身过去,伏在景雀耳边嘀咕了几句。
景雀应下道:“言少卿请回罢,明日午正前,我给言少卿消息。”
北寰言欠身一礼:“有劳了。”
*
皇城外蔚巡生与姚子安还没走,一直等着北寰言从宫里出来。
北寰言没想到他俩没走,踱步过去问:“有事?”
“等你一起啊。”蔚巡生笑得轻佻。
这人贯是这幅无赖样,一旦给一点颜色就能开染坊。
北寰言没理他,一言不发上了马车。
马车动起来,蔚巡生才问:“你准备从那入手?”
北寰言不答反问:“西境军那边查验什么时候结束?”
姚子安想了想,回道:“最快明日一早。”
北寰言闻言便不再说话,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蔚巡生在临府待了有一段时间了,知道北寰言是什么性格,在事情没有完全查清楚之前,他不会轻易跟其他人透露细节。
北寰言做事小心谨慎的态度,着实让蔚巡生惊叹。
回到临府,北寰言先一步下车,留蔚巡生与姚子安在后面面面相觑。
他回到蔚兮堂,看见北寰舞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了。
北寰舞看见北寰言回来,扬了扬下巴,示意北寰言跟她去后面药庐说话。
这话要避开蔚巡生与姚子安。
北寰言点头,跟着北寰舞往后院走。
路上北寰舞低声道:“今日合宫夜宴,锦妃找了个由头见了世子妃。八成是去认女儿了。”
北寰言道:“前面也出了事,有人故意在西境军里挑事,把御史台参勤王府与西域合谋的事传得西境军皆知。方才西境军与禁军在校场上打了一架。”
两人一对消息,立即就捋出了头绪。
北寰舞沉思片刻说道:“后宫的事是早有预谋,校场的事是临时起意。”
“嗯。”北寰言道,“我已经让景叔帮我去查兵部库房了。”
“哥,”北寰舞蹙眉停住脚步,回眸看向北寰言,道,“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
北寰言也停下脚步看向北寰舞,等她说话。
北寰舞道:“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陛下与景叔因为我的婚事起了争执……这次事你托景叔帮你查西境军的事,是否欠斟酌?”
北寰言瞬间就明白北寰舞想说什么——陛下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心向安王府。
以前陛下不在意,不代表陛下一直都不在意。
太傅总说陛下是他教过天资最好的帝王,北寰言在许都这么多年也看见了许景挚的手段与野心。
许景挚重用安王府的势力整顿吏治,是他的手段。想要北寰舞去乌族和亲是吞并乌族的野心。
现在有人设局,桩桩件件都指向安王府,许景挚面上不说,可心底的某一处已经被这些接二连三的事情砸出了一个裂纹。
这个裂纹如同冰川一般,只要开裂,就一定会一直裂下去,直至跌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