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泞走进去,里面空无一人,但桌椅、屏风都已准备妥当。屏风后,摆着一张七弦琴。
“您先调试,主人稍后就到。”说罢,那小丫鬟轻轻阖上门。
屋内窗户大敞,夜晚的凉风吹在徐望泞身上,惊得她一激灵,右眼皮不知为何跳得欢快。
她深呼一口气,朝屏风后走,而后落座,将义甲绑于指尖。
这厢她前脚刚绑完,那厢陆廷轩口中的贵客便到了。
伴随着“嘎吱”的推门声,以及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徐望泞颇为紧张地盯着映在屏风上的身影。
待那人坐下,厚重又带着些许异域感的声音响起,“你就是陆廷轩推荐的乐师?”
“是。”她回答。
“那弹吧。”
徐望泞稍稍定心。之前听陆廷轩所说,还以为这位贵客是个会刁难人的性子,不成想竟这般好说话。
也许是单纯追求极致的琴音吧。
纤长的手指搭在弦上,她凝了片刻,随即指尖轻触琴弦,婉转动听的琴声如潺潺的溪流倾斜而出,又时而如雨滴般跳跃,仿佛此时已置身于幽静的密林,耳边的小雨敲打在屋檐,青梅煮酒,好不惬意。
拂弦之际,琴音悠扬,让人听的如痴如醉。
素手渐渐放缓,琴曲进入尾声,美妙的余音久久不散去。虽是一曲作罢,但听者仍旧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良久,那人才开口:“妙!实在是妙!”
“这首曲子可有曲名?”
“这支琴曲乃奴家偶然谱成,尚未取名。”
徐望泞如实回答。这首曲子是她曾经得闲时谱的,一直以来都没有名字,只因起了好几个都不满意,遂取名之事久而久之便搁置了。
“没有名字啊......”
那人略微沉思,“那该取什么好呢?一首好曲却没有名字,着实可惜。”
“不如这样?”他话锋一转,“你我小酌几杯,酒过三巡,说不定到那时就想出个妙名呢。对了,你们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腿朝屏风走来。
徐望泞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弄懵了。陆廷轩分明告诉她,弹完一首曲子便可离开,可眼下这情形,实在出乎意料。
吃酒,她完全不在行。
脚步声越来越近,屏风上的身影亦越来越大,那位贵客不出片刻便会进来。
忽然,徐望泞灵机一动,忙道:“听闻大人喜爱丝竹,不如奴家再为您弹奏一首吧。”
既然他有这样的爱好,想必听曲儿肯定排在吃酒前面。待会儿她就弹首安眠曲,保准叫他听的昏昏欲睡,哪里还管得了吃不吃酒。
岂料那人根本不上套。
“欸——好曲儿哪能一下听完,别急,咱们还是先喝上几壶,说会儿话,想想曲名再说。”
徐望泞登时慌乱,早知他会执着于曲名,她就随便说一个了,何至于像现在这般陷入被动。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即便没有曲名这档子事,屏风外的人还会找别的借口。
因为他就是冲着徐望泞来的。
男人扬起那张异域十足的俊脸,玩味地看向屏风后试图躲闪的人影,眸中精光闪烁。
尽管交易被破坏,但他也不全是颗粒无收。
这几日,他无意探听到了好些有趣的事儿,比如差点捉到他的裴指挥使,偏生单恋上一个已有未婚夫的女子,相思至深,用尽手段,求而不得。
而女子的未婚夫又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他不过略施小计,便叫那位主动献出未婚妻。
唉,到头来,还是夹在他们中间的姑娘最可怜。
不过感叹归感叹,男人摸了摸下巴,双眸里除了冷漠还有隐隐的兴奋。
都说中原的戏文里常有英雄救美的情节,他很好奇,待会儿谁会出现呢?
蓦地,他一掌将屏风拍倒,大步流星地走向徐望泞,不由分说地挟着她往美人榻去。
徐望泞又惊又怕,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她毫无还手之力。发簪飞落,青丝覆满后背,面纱亦被扯掉老远。
男人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含惊恐的少女,随后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颌,像在认真挑选似的,不自觉地用西戎话说:“唔......果真是个绝色美人,怪不得令他神魂颠倒。”
徐望泞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她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外邦男子的眸中尽是不怀好意,视线无礼地掠过,犹如难以控制欲望的猛兽。
“啧啧,美则美矣,就是瘦了点,没有西戎女子的丰腴之姿,马马虎虎吧。”
说罢,男人微微敞开衣领,拉着她就要上榻。
徐望泞迅速向后挪,不知从何处摸到方才甩落的银簪,随即抵在脖间,泪水无声无息地溢出眼眶。
她颤声威胁:“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
可美人榻是紧挨着墙放置的,她几乎退无可退。
男人不在意地笑笑,似乎这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解领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缓。
徐望泞绝望地闭了闭眼,哆哆嗦嗦地握紧银簪,雪白的肌肤上红印显然。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屋门被来人一脚踹飞。
薄如蝉翼的刀身银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在男人的脖子上,冷冽的金属光泽散发着浓烈的死气。
“皇子殿下,你叫裴某好找啊。”
裴俭冷冷地看向衮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