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诩发觉落后,三两步迅速追上,收起笑意问道:“那些涉案之人你打算如何处置?适才殿前你都听得清楚,那位的意思,是要咱们与刑部、大理寺好好配合,查清余孽,尽快结案,倘若真有人是清白的,早早放了了事。”
“不急,先关着,细审后再定夺。”
裴俭言简意赅地回答,熟稔地在十岔口右拐。
“哦?”周诩挑了挑眉,又问:“徐家父子呢?也要细审?”
“我听说你先前还特意让人调查徐家,每逢五日便要汇报一次。不仅如此,还派人暗中保护徐姑娘,监视她的未婚夫婿......怎地这个时候不关照关照?你又不是不清楚,他们不过是被这起谋逆案波及了而已,早几日放晚几日放,差别不大。”
说起礼部尚书徐怀仁,周诩只觉得此人甚是倒霉,还未完全攀上孙太傅的大船,便被大船撞礁带起的风浪拍倒,白白遭罪。倒是他的一双儿女颇具才名,儿子高中进士,女儿才情绝艳。
裴俭似没听见,沉默地再次右拐。
周诩熟知他的脾性,仍是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窥探出一丝破绽,于是搭上他的肩膀继续说:“只要你发话,一会儿回去我就立马放人。”
裴俭拂开周诩的手,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这不关你的事。”
周诩笑了笑,“好好好,是我多管闲事,那就让他们关着吧。”
之后,他同裴俭聊了些别的案子,敲定接下来的审讯对策。两人左拐进胡同,而后又走了出来,不稍片刻,已可远远瞧见镇抚司。
夜已至深,周诩哈欠连天,在外奔波一天的他早就疲惫不堪,此刻瞧见镇抚司就像回到自家宅邸似的,甚感亲切。
方才打更声响了又响,算算时辰,子时应过了有一会儿了,他实在是有些撑不住,恨不得立时躺在他那在厅堂里置办的小床上,说他能沾床就睡也不为过。
“你要去诏狱审问,你便自己去吧,我可要回去歇息了。”
说话间,一道人影突然袭来。
“什么人!”
刀口出鞘三寸,周诩顿时清醒,握着刀柄紧盯前方,蓄势待发。倒是裴俭气定神闲,似乎对来人并不意外。
徐望泞惶惶停住脚步,被周诩的气势吓到,定了定神后才向裴俭说道:“贾大人,小女在此等您多时了,三郎说您能带我入诏狱探望父兄,这份恩情小女没齿难忘。”
她目光中饱含希冀,视线一瞬不瞬地落于裴俭身上,俨然将裴俭认作接头人。
周诩满头雾水:???
贾大人?哪里来的贾大人?锦衣卫中还有这号人吗?他怎么不知道。
“你认......”正要开口,周诩忽然脑中想到什么,零散的线索拼凑成线,暗暗瞥了裴俭一眼。难怪他不愿放人,原来是另有他用啊。
贾大人,当然是假大人。
他眉头一挑,将未说完的“错”字吞咽进肚,收刀噤声退下。
徐望泞面露焦急,等了好半晌也不见裴俭回应,漂亮的杏眸逐渐变得雾蒙蒙的,水珠凝结在眼眶中几欲坠落。
她只好婉声又言:“您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只要能让小女与父兄见上一面,小女都答应您。”
裴俭牵了牵嘴角,一抹极为不易被察觉的得逞悄然勾起。
他问:“当真?”
徐望泞攥紧手指,面容戚戚,已顾不上细想,默以为他索要的大抵不外乎金银珠宝,抑或是钱多钱少的差别,遂点头允诺,“是,小女绝无戏言。”
于她而言,此次探望机会至关重要,不仅关系着徐府,亦关系着她与三郎的将来,决计不能错失。
尤其在这种时候,金钱若能成为敲门砖,舍弃些许又何妨。
夜风冷冽,忽而一阵狂风刮来,吹掠的诏狱外一排排高树沙沙作响,在暗夜里放肆喧嚣。
这一刻,那双灰暗冷漠的眼眸罕见露出几分亮色,深邃的眸色里漾起更深、更浓的愉悦和兴奋。
裴俭瞧着眼前慌不择路,浑然不知自己悄然落入圈套的少女,埋藏在心底的念想愈发难以收拾。
既然鱼儿上钩,也该是时候收网了。
低低的轻笑蓦然从男人的胸腔中溢出,裴俭抬眸凝视,“已然答应的事,某怎会出尔反尔?只是未得上峰命令,私自带人探狱是重罪。”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将掠夺与疯狂匿于低沉的嗓音中,引诱着徐望泞加大筹码,“事成之后,姑娘的报酬可要给的丰厚些。”
紧接着,他缓缓上前,推开紧闭着的小门。
“徐姑娘,请随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