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在雪魂峰的那些日子里,烛玉潮从未收到过闻子基的来信,恐怕和此事脱不开关系。不过孩子一事,烛玉潮和楼符清早已对过“口供”。
烛玉潮掐了把大腿,眼中瞬间溢满泪水:“这孩子确是我亲生骨肉,实际早在王爷入府那日,我便已怀孕多月,只是用布勒了腹部,看不出显怀的痕迹。后又在路途颠簸中早产……都怪棠儿太想嫁给王爷了。”
果然,只要“闻棠”一哄,闻子基便软了语气,他又和烛玉潮交代几句,便跟随众人进了城。
蕊荷宫内并无烛玉潮想象中那般死寂、或是混乱。反而,蕊荷的情况比烛玉潮料想的好许多。被感染的百姓被隔离开来,未感染的人们皆带面纱,有序的排成长队,等待施粥施药。
烛玉潮偏过头打量那施粥者,只见数十人着官府服饰,看来皇室早有援助。她安心几分,正欲收回目光,却见其中一人忽然对上了自己的目光。
那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模样,长相平平无奇,是即便再见三面也记不住的长相。女人手中盛粥动作不停,那双平静的眼却一直盯着烛玉潮看。
这令烛玉潮心中有些发毛,她“驾”的一声,手下马匹便跑动起来。
兴许是疫病泛滥的缘故,在嘉王一行人到达新建王府时,大祭酒并未前来迎接。
烛玉潮心道:不来也好,省得自己还要应付。
虽然京瑾年没有出现,但在众人安顿下来以后,便有知府前来告知目前情况:“嘉王来此援助蕊荷,小的感激不尽。如今蕊荷百姓感染的情况已基本被遏制住,只是还未能寻到治愈的良药。”
楼符清皱了眉:“可本王来时听说,蕊荷情况不容乐观。怎么这么短的时间便得到了遏制?”
知府压低了声音:“回禀王爷,皇后娘娘此时也在蕊荷宫。但娘娘不愿百姓知晓,故而隐藏了身份,在外施粥。”
烛玉潮闻言一愣,难道方才一直盯着她看的女人……
“皇后?”楼符清迟疑道。皇上怎么会将皇后派来疫病四起的蕊荷?
知府道:“下官也好奇,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在蕊荷宫露面?可她既然来此,下官也不敢怠慢。”
楼符清垂眸思索:“不知皇后有何旨意?”
“皇后娘娘一个深宫妇人能做什么?”知府的眼中竟透露出半分不屑,“原本蕊荷宫的情况便不好,皇后娘娘一入城,先是要求我们将感染与未感染的病患分离阻断,这便罢了,还非要亲自照料病患。娘娘千金之躯,若是伤了病了,我等如何交代?”知府顿了顿,“下官本打算将感染了的百姓焚烧处理,皇后娘娘却坚决不肯,下官只得暂时等待。眼见近日又有隔离区域以外的百姓被感染,心中不免焦灼呐。”
楼符清狐疑:“你们原先并未将病患隔离?”
知府愁眉苦脸地解释道:“此次疫病来的蹊跷,病状也不甚明显。大部分百姓感染而不自知,还有部分郎中在情况恶化前便离开了蕊荷。故而原先我们并没有辨识病患的能力。”
“古有瘟疫,自是分离阻断先行,”楼符清怒道,“倘若你们这些人上了心,事态又怎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知府一惊,在楼符清身前跪了下来。知府并不赞同皇后的做法,认为其优柔寡断、同情泛滥。又知帝后离心,皇后和嘉王的关系也十分敏感,便想寻求新主子庇护,哪知楼符清竟出其不意,向着皇后说话!
“此时追究你的责任,为时已晚,”楼符清看向身后一路忧心忡忡的男子,那是皇上派来辅佐楼符清的宫廷太医,“唐太医,你且去查探情况。”
烛玉潮心中仍思索着方才与自己对视的女子的身份,见状对沉默不语的闻子基说道:“爹爹,我可否和唐太医一并前去?”
闻子基自然不情愿,他低声道:“有什么事叫这太医担着不好吗?棠儿何故去滩这趟浑水?”
烛玉潮故作撒娇道:“棠儿好奇嘛。我就去看看,不会出事的。”
闻子基只得说:“棠儿,那我陪你一起去!”
“爹爹专程过来接棠儿已经够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我前些日子在雪魂峰成长了不少,爹爹看我这剑,也不必再担心了吧?”
闻子基本还想说什么,可一听到“雪魂峰”三字,心头便掺杂着愧疚与怨恨,他只得应了下来。
临行之前,楼符清提醒道:“娘子熟悉蕊荷,但疫病当前,多加小心。”
唐太医提着一只沉重的药箱走向隔离之所,烛玉潮看着四周的景象越来越熟悉,她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悲伤。
眼前俱是简朴的屋舍,来往的病患多衣着简陋,空气中充斥着腐烂的味道。
官府竟选择了贫民窟作为隔离之所。
烛玉潮在一处废墟处停下了脚步,那是她幼时的居所。
“星儿,这边又有新病患了!”
烛玉潮听到记忆中那熟悉的名字,蓦然回首,看向那被称作“星儿”的男子。
那是个皮肤略黑的少年,似是常年暴晒于烈日之中。细碎的刘海遮盖住少年的双眉,眼中焕发着润玉般的光泽,令人险些忽略了他只穿着一身极为简朴的柳绿单衣。
星儿正给手头呻丨吟的病患喂药,闻言扬声道:“哎,我这边儿马上忙完!”
话毕,星儿似乎察觉到烛玉潮的目光,他有些担忧地说道:“这位姑娘是走错了吗?我瞧你并不像害了病的模样。”
烛玉潮没能说出话来,她紧盯着面前男子的一举一动——
星儿的模样,逐渐与烛玉潮幼时玩伴的身影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