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那风也轻轻的,拂过栖霞院里的虞美人,淡红的枝头跟着微微颤抖。
晚膳有道笋炒的清甜,慕青贪口多吃了些,眼下有些腹胀,她在园子里走动消食。
“公主。”冬儿上前了两三步,走到慕青侧面,低声道:“孟津公子求见。”
慕青脚步没停,沉吟道:“请他进来吧。”
不过转息之间,孟津身着一袭月白长袍,脚步匆匆行至面前。
他朝慕青略一作揖,神情焦急,气息不匀道:“公主,我听说宫里乐部死了一名乐人。”
慕青抬眸看向他,淡淡到:“你的消息倒是极快,那乐人与你有关?”
孟津一滞,道:“那乐人当真死了?”
慕青:“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乐人,但我可以告诉你,死者名唤赵柳娘。”
慕青话音一落,孟津面上就露出戚然之色,颓废的后退了两步,长叹一声。
慕青瞧着他那模样,心下就明了,这赵柳娘八成是与孟家的案子有关。
她看着一脸悔恨的孟津,心下逐渐生出不耐:“你若还是事事隐瞒,赵柳娘这样的事儿就还多着呢。”
“你既然找我寻帮助,若是始终心存防备,那我就帮不了你。”
孟津听了这话,沉默不语。他入公主府已经数十日,除了他主动请见,慕青从不主动召见他,仿佛根本就没他这个人一样。
孟津知道,岁宁长公主是在等着他主动和盘托出,再无隐瞒。
孟津却始终心生犹豫,可现下已没得选择了。
他派出去的人刚搭上赵柳娘,赵柳娘就死了。那边定然已经发觉了有人在追查旧案。
他唯一的优势便在于隐于暗处,如今这唯一的优势也岌岌可危。
电光石火之间,孟津将这一切关节在心中过一遍。他咬咬牙,心下一横,只能寄希望于眼前之人。
纵然孟津心有不愿,却还是直愣愣朝眼前人跪了下去:“求长公主彻查孟家一案。”
然而他并未真正跪下去,他刚一弯膝,便被人拖住胳膊,架了起来。
是晏侍卫,晏秋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慕青笑眯眯的瞧着他:“孟家后人的大礼,本宫可不敢受。”
*
宫中横死的乐人,竟和孟家的案子牵扯上了关系。那么这案子就不能再全权交由大理寺处理,而慕青只做一个撒手掌柜了。
是日晨起,天光方乍现出丝丝缕缕的金线,两匹皮毛油亮的赤色宝马,拉着黄花梨木的马车,辘辘停在了大理寺门口。
车帘前的铜铃叮叮作响,慕青掀开车帘,掌心隔着衣袖,搭在晏秋手臂上,下了马车。
她并未让人通报,径直进了大理寺,等张征迎出来时,她已进了大理寺的院子。
慕青也不跟他客套,直接问了裴桢在哪里审讯乐部之人。
裴桢刚提审第一个人。
第一个提审的是赵柳娘的同屋,名唤春儿。也是她首先发现赵柳娘身亡,报了掌事。
春琴两手拘谨的握在一起,低垂着头,神色憔悴的跪在案前。
裴桢神情肃穆,开口问道:“当日晨起,你可有发觉异常?”
春琴实实的跪得地上,红了眼圈,道:“奴婢当真不知。”
“柳娘贪睡,素来比我晚起一刻钟。我起了后,见她那床帘并无动静,就轻手轻脚穿了衣服出去洗脸。”
裴桢又问:“那你是何时发觉她死了?”
春琴:“我洗涑完,发觉头油没了,去隔壁屋借了头油。梳完头,看柳娘还没起,想唤她起床,一掀帘子就……”
春琴说着,眼里就溢满了泪花。她与赵柳娘同屋,平素相交甚好,出了这样的事儿,她既惊且惧,已是几宿夜无眠。
官府的人还时不时便要传唤,往日熟稔的小姐妹也都不大敢与她亲近了。
娇娘落泪,甚是可怜,然而裴桢神色没有丝毫改变,略一沉吟,继续追问:“案发前的夜里,你可发觉什么异常?”
春琴一怔,倒是被问住了,她低头思索良久,才道:“夜里并没有见什么异常。”
她一边回忆着,一边缓声说道:“我们用了晚膳,在院子里纳了会儿凉,没一会儿就感觉到困倦,回房关门睡觉,我醒来时天便亮了。”
裴桢边听边思索着,一个念头从脑中穿过。
裴桢从卷宗中抬头,盯着春琴,问:“是你困了还是你二人都困了?”
春琴:“我二人都有些困倦。”
裴桢:“你一夜都未醒?什么动静也没听见?”
“是。”春琴哆哆嗦嗦答道。
裴桢安稳坐回公案后的太师椅上。
经过仵作检验,赵柳娘是中毒而亡,毒发在半夜,也就是说赵柳娘半夜就死了。
既是在半夜,就不可能不发出动静来。
裴桢沉吟片刻,问:“案发前日你们都吃了什么东西?见了什么人?”
……
裴桢的查案手段确实了得,三言两语理清了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