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容烟言简意赅地说,“都行,陛下随意。”
魏晗烨似是叹了口气,“旌儿,如果你知道了一个人的秘密,你要不要告诉那个人?”
“那要看陛下说的是什么人,什么秘密?”
“这个人是朕的一个朋友,朕能看出来,她现在过得挺好的,可如果朕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她可能就没办法像现在这么无忧无虑了。旌儿,如果你是朕,你会怎么做?”
“这个人对陛下来说很重要吗?”
“很重要。”
席容烟想了想,说道,“如果我是陛下,我会告诉他实情。”
魏晗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可是,或许她知道了真相之后,并不会开心。”
“再不开心,也比被人欺瞒要好。”
“旌儿——”魏晗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魏晗烨垂眸,轻声道,“没什么,朕知道该怎么办了。旌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西域?”
“如果陛下允准的话,我想明日就动身。”
“这么急?”
席容烟点点头,“我在这边没什么留恋的人和事,多待也是无益。”
“旌儿,你可以过完上元节再走吗?”魏晗烨顿了顿,补充道,“朕没有别的意思,朕只是想带你逛逛长街,赏赏花灯,再顺便带你看看你们陈家的老宅。对了,还有林家,林家是你母亲的母家,内阁大学士林修仁的府邸就在长街上,你应该去拜会一下,毕竟你这一去,大抵就不会再回来了。”
席容烟思忖片刻,“好吧,那就上元节之后吧。”
“嗯,天已经黑了,你就不要出宫了,东宫的偏殿一直空着,等下让秦川带你过去。”
“东宫毕竟是陛下曾经的居所,我住进去,会不会不大好。”
“权宜之计,又不是让你长住,你若住得惯,便住在宫里,若住不惯,朕再另作安排。”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川。”
秦川连忙推门进来,“陛下。”
“带陈姑娘去东宫偏殿安置。”
“是,陈姑娘请。”
席容烟施了一礼,转身离开,她走到门口时,忽又站住,回头看着魏晗烨。
“陛下会好好待林姑娘的吧?”
魏晗烨一怔,随即僵硬地点点头,“会的。”
席容烟宛然一笑,“那就好,我能看出来,清婉是一个很干净的女孩儿,她不像我活得这么辛苦,她眼中没有苦难留下的痕迹,这样的女孩儿单纯善良,往往有着一颗稚子之心,她愿意嫁给陛下,就是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了陛下,她值得陛下好好对她。”
魏晗烨勉力一笑,“陈姑娘放心,朕会的。”
东宫。
秦川推开偏殿的大门,恭敬道,“偏殿虽然一直空置着,但陛下安排了专人按时洒扫,因此还算干净整洁,陈姑娘若是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奴才置办。”
席容烟环视一圈,不觉怔住。
殿内的陈设摆件竟然同她从前居住的烟雨阁一模一样。
“秦公公,这间偏殿是什么时候布置的?”
“大约是一年前吧。”秦川笑了笑,解释道,“那时候陛下还是太子,因为快要大婚了,吩咐奴才将东宫重新修整了一下,其中变动最大的就是这间偏殿了。奴才也不知道,陛下是从哪里寻来的图样,当时奴才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凑齐了这些东西。”
席容烟绕过蔷薇木香的镂空竹屏,掀开冰冰透透的水晶帘,望着房间正中摆放着的金丝楠木垂花拔步床,上头悬着的天青色软烟罗纱帐,底下铺着的竹月地平金绣曲水纹锦衾……
这里的一切一切,都与自己从前的居所别无二致。
她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只觉得一阵恍惚,刹那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生活在宰相府的那段日子,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抬手抚了一遍黄花梨琴桌上供着的九霄环佩。
秦川道,“席容家被抄家之后,陛下命奴才取回了这张琴。”
席容烟点头不语,她瞧见壁上挂着的《洛神赋图》,又是一怔,“这是顾恺之的真迹?”
“是,陛下遣人寻了好久,又以重金买下,挂在了这里。”
席容烟望着画上呼之欲出的神女,想起了魏晗烨之前曾说,“宫里的画院也有几幅摹本,你若喜欢,孤日后带你去看。”
没想到,他还记得,不光记得,他还想办法寻来了顾恺之的真迹。
她不禁有些动容,魏晗烨,你是个很好的人,只可惜,你我二人,终是有缘无分。
席容烟慢慢走了两步,她立在黄花梨明式品字栏杆的书架旁边,低头瞧着汝窑荷花缸中横着的几枝枯荷,喃喃低语。
“记得那个时候,你说眼下已非荷花盛开的时节,这一处的景致倒是荒芜了,如今又是这样,便知,春日里的荷花注定是开不起来的。”
秦川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试探着问,“姑娘是想折几枝荷花来赏玩吗?这时节只怕荷花都还没开,不过奴才倒是可以打发人去行宫瞧瞧,那儿有温泉水,暖和一些,兴许会有。”
席容烟笑着摇摇头,“我不过是想起了一些旧事,随便说着玩玩罢了,公公不必当真,这里已经很好了,有劳公公。”
秦川忙道,“姑娘客气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他顿了顿,“姑娘如果没有旁的事,奴才就先不打扰姑娘休息了,陛下那边还等着奴才回话呢,奴才告退。”
席容烟微一颔首,“公公慢走。”
秦川推门出去,忽然瞥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他脱口而出,“陛下?”
席容烟探身张望,“怎么了?”
秦川揉揉眼睛,“没事没事,想是奴才看错了。”
他说着,转头吩咐门口的守卫,“你们夜里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千万别出什么纰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