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眯起眼睛,“如何?”
肃安王大步走上前去,他走一步,围着的人就后退一步。他走到可汗跟前,这才住了脚,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碎瓷片,若有所思道,“如若见不到,可汗就不要怪罪本王了。”
可汗咬了咬牙,“好,那就七日之后,本汗携平乐阏氏为王爷践行!”
肃安王扔了瓷片,微微颔首,“一言为定。”
“王爷,那可汗分明是对大魏不敬,你为何——”
“我为何不与他殊死搏斗,最好血溅当场,以捍卫大魏尊严?”
孟甘垂下头,“臣,不是这个意思。”
“孟大夫勇气可嘉,不过,我们此行最要紧的是见到平乐,其他的事都可以先放一放。”
“微臣明白了。”
时已入秋,西北的风裹挟着大漠的沙,呼啸而来,冷冽刮骨。
肃安王用袖子挡在眼前,却不小心撞在了一人身上,“抱歉。”
来人并不生气,反而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湿热的气息在他的耳畔游走,“王爷,是我,还请借一步说话。”
肃安王抬眼瞧见来人,语气不觉冷了几分,“你是方才过来敬酒的舞女?你能有什么事,赶紧给本王闪开。”
舞女看出他脸上的嫌恶之色,不觉泪花点点,“王爷真的不记得我了?”
肃安王打量了她一眼,摇头道,“不记得。”
孟甘眉头紧锁,“王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肃安王淡淡“嗯”了一声,随即一把推开了舞女。
舞女死死拉住他的衣袖,不肯放手,带着哭腔念道,“云帆渔火江头,依稀人瘦。只作星幽,三更月如钩。时逢暖寿,把酒邀酬。待得白头老叟,红袖尚能在否?烛泪难收,华发浑眸,觞进如斗。唱晚悠悠。”
肃安王闻言脚下一顿,不可思议地回身看她。
她再也忍不住,径直扑倒在他的怀里,低声啜泣,“王爷,是我,我是悠悠呀。”
她的声音那么轻,裹挟在狂沙之中,倏然间便被吹散了。可他却是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所有尘封的记忆在这一瞬间被唤醒,他捂着心口,只觉得那里钝钝的痛。
风沙太大,孟甘离得又远了些,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他只觉得这个女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怕她坏事,便道,“王爷,这个舞女只怕是西域可汗派过来的奸细,你不要信她的话。”
肃安王仔细分辨着怀中女人的眉眼,“一个女人而已,孟大夫多虑了。”
他挥挥手,叫了两个亲兵过来,“你们两个,把她带到我的营帐里,不可轻慢了——”他顿了顿,温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舞女怔了怔,却也不过片刻功夫就反应过来,“尤辛,我叫尤辛。”
“你们不可轻慢了尤辛姑娘,否则,以军法论。”
舞女还是不肯松手,“那你呢。”
肃安王拍了拍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手心还沁着冰冰的汗珠。
“我有事要办,要很久,你可以先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他说着,解下了身上的苍蓝色半袖长斗篷,给她披好,“放心,等我。”
舞女点点头,跟着士兵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孟大夫今日受惊了,一会儿回去好好歇一歇罢。”
“无妨,还要多谢王爷眼疾手快,救了微臣一命。”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不知王爷还有什么事要办,微臣或可从旁协助一二。”
“一些没要紧的小事,就不劳孟大夫费心了。”
“那王爷多带几个人跟着,能安全些。”
肃安王向陆奔怒了努嘴,“陆奔一人,足矣。”
天潢贵胄都有自己的贴身侍卫,陆奔之于肃安王,正如袁青之于太子一般,武艺自然是十分了得的,孟甘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行了一礼,便告辞了。
陆奔见人都走远了,问道,“主子要办何事?”
“你还记得悠悠吗?”
陆奔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诧异道,“悠悠姐不是早就,早就——”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是没敢说出那个“死”字。他知道,悠悠的死是主子心里最深的一块疤,主子用了好几年,才勉强将这件事淡忘,今日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怎么又提起来了。
“她或许还活着。”
“啊?或许?”
“走吧,跟我一起去查查这件事。”
陆奔还在原地嘟囔着,“活着?或许?主子中什么邪呀?对了,一定是刚刚那个舞女,看她妖妖娆娆的就不是什么好人,肯定是她给主子下了什么巫蛊之术,害的主子昏头昏脑,净说胡话。”
他一面嘟囔,一面翻身上马,这才发现肃安王已经落了他好几百米,他急忙握紧缰绳,两腿用力一夹马肚子,大喊着追了上去,“主子,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