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容烟小心翼翼地挽起他的袖子,举着烛火一看,不觉呆住了,寒星的胳膊上有个碗大的口子,血肉模糊之间,隐约可见露出来的森森白骨。
席容烟颤声道,“哎呀,这是怎么弄的?!桃夭,快拿药来。”
寒星不以为意地笑笑,“没事,真的只是小伤,要不了命的。”
“你是不是又去杀人了!”
“主公的吩咐,我不能不从。”
“难道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当然。”
席容烟眸光一动,她俯身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如果有一天,他让你杀了我呢?”
寒星怔住,她的唇离他那样近,他只消稍稍起身,便能采撷到那朵流着香气的醉人嫣红。
席容炎正在席容夫人房中歇息,听到下人禀报,匆匆披了件元色大氅,便往烟雨阁来。
“不知太子殿下驾到,臣真是有失远迎,殿下深夜来访,究竟所为何事啊?”
魏晗烨一袭月白色缂丝银纹暗花长袍,腰际悬了一枚祥云镂雕麒麟玉佩,他负手站着,缓缓道,“宰相有礼了,孤是来捉拿杀人凶手的。”
“殿下真会说笑,这里是宰相府,哪有什么杀人凶手啊?”
魏晗烨冷冷一笑,“孤可没有心情说笑,袁青,你来说。”
袁青上前拱手道,“宰相大人,就在刚刚,西域客商刘言敬在自己的房间中被人杀害,就连奉旨保护刘言敬的两名御前侍卫也一并遇害,顺天客栈乃是京城的第一大客栈,治安一向不错,却在一个晚上连死三人,着实有些蹊跷。”
席容炎耸了耸肩,将身上披着的大氅捋得平整了些,“西域客商?嗯,这些做生意的人,南来北往的,又都是为着挣钱,没准什么时候就结下了仇家,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吧。”
“刘言敬若只是个客商,孤也不必为着这种事亲自跑这一趟了,他前些日子刚在长乐宫面见父皇,回禀了有关平乐公主的事,父皇还有好多细节没问清楚,刘言敬今天夜里就遭此横祸,宰相以为,这件事还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吗?”
“微臣曾在刑部供职,知道断案的规矩,凡有案件,或由刑部审判,或由大理寺复核,总归没有太子殿下亲自出来断案的道理,况且殿下深夜擅闯宰相府,这也不合规矩吧。”
“孤今夜虽是不请自来,却也是事出有因,客栈的伙计亲眼瞧见了刘言敬房中的打斗,第一时间报了官,孤当时正好听见,急忙和袁青赶了过去,可惜略晚了一步,让凶手逃掉了,不过,袁青在凶手逃跑的时候重重刺了他一剑,又跟着他一路追到了宰相府。”
“那么,敢问殿下捉到凶手了吗?”
“尚未。”
“既然如此,殿下来也来了,查也查了,现下并无所获,也该解了心疑了吧。”
魏晗烨指指院门上头的匾额,“附近的确搜查过了,只是这一处,孤还不曾搜过。”
席容炎抬头看了一眼,笑道,“殿下可知,这烟雨阁里所住何人啊?”
“不论这里所住何人,孤都要一查到底,孤已经命人将这里团团围住,料想那凶手定然是跑不掉的,宰相不会想要阻拦吧?”
“臣不敢阻拦,只是为殿下计,此处还是不查为妙啊。”
“宰相此言何意?”
席容炎嘴角勾了勾,“烟雨阁里住的是殿下未来的妻子,大魏未来的太子妃——席容烟,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姐,怎可轻易抛头露面,让这些外人瞧见,这不仅仅有损席容家的名声,更是关乎着殿下的颜面,皇家的颜面啊。”
魏晗烨转了一圈手上的白玉扳指,沉吟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虽是太子妃,却也不能因为这个避开搜查,她若的确无辜,孤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嫌弃她,袁青,搜吧。”
袁青得了吩咐,上前一步叩门,等了一会儿,门内依旧没有回应,袁青便招呼侍卫踹门。
席容炎急了,伸手指着魏晗烨带来的侍卫们,怒声呵斥,“这里可是宰相府,我看你们谁敢乱来!”
魏晗烨怫然不悦,“宰相这是何意?宰相屡屡阻拦,莫非是因为凶手就藏在宰相府中,就连刘言敬的死也是宰相一手谋划的?刘言敬生前曾向父皇说起平乐公主在西域过得很不如意,还说公主的境遇似与宰相有关,如今想来,刘言敬此言只怕不虚。”
“殿下莫要信口雌黄,污臣清白。”
“既然宰相清清白白,又何惧搜查呢?”
“微臣虽比不上殿下身份尊贵,却也是堂堂的大魏宰相,位列百官之首,岂可让人肆意搜查,殿下一无证据,二无皇上的旨意,擅闯宰相府已属不妥,现下还要搜查小女的闺房,毁了小女的清誉,臣虽卑微,也断不能平白遭受此等屈辱。”
袁青道,“大人这话就差了,殿下早就说过,今日漏夜前来是为了查案,并非大人所说的擅闯,凶手杀人之后,一路逃窜至此,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的,又怎能说没有证据。”
“夜黑风高,谁都有眼拙的时候,看花了眼也未可知,更何况,你不过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一个侍卫,你说的话也能算作证据吗?”
“你——”
魏晗烨摆了摆手,示意袁青噤声,“袁青是孤身边最信任的人,孤愿意相信他说的话,宰相如此说,是想质疑孤的识人之术,还是觉得孤在刻意冤枉你啊?”
“臣不敢,不过,殿下今夜若是大肆搜查了,只怕皇上那边会不好交代。”
“这个就不劳宰相费心了,孤过后自会向父皇请罪的,得罪了。”
魏晗烨说完,就向袁青使了个眼色,袁青立即带着几个侍卫上前,预备合力把院门撞开。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几个侍卫吓了一跳,不由得纷纷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