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晗烨稳稳揽过她的肩,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感受到了她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
“你这是怎么了?”
席容烟惨然一笑,阖眼不语。
半晌,她睁开眼来看他,眸中已然沁满泪水。
“殿下,若是她嫁也是死,不嫁也是死,她该如何抉择?”
魏晗烨不解地问,“为何这么说?”
“请殿下回答我。”
魏晗烨沉思片刻,叹气道,“那也只能怪她自己的命数不好。”
席容烟噙着泪,凄然苦笑,“她的命,原也不是她自己选的。”
一语未了,那缕琴音戛然而止。
风中似乎夹杂了些许呜咽之音,吹得草木瑟瑟,湖水喑喑。
席容烟听着风声,掠过耳畔,不禁在春日里头觉出了一股寒意。
魏晗烨唇角微扬,拉起她的手,“这下子,我们可以放心的去赴宴了。”
赏花宴。
魏帝坐北朝南,穿了件黄缎盘金绣八宝龙袍,端坐在正中的云龙圆背椅上,魏皇后居左,席容贵妃居右,余下后宫诸人按照品级有序排开。
魏帝向下扫视一圈,只见衣香鬓影,绿云扰扰,唯有第二排左首的位子是空的。
魏帝指着那个位子,不怒自威,“今日可有人缺席啊?”
席容夫人跪答,“回禀陛下,小女席容烟尚未入席。”
魏皇后挑眉,“哦?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席容贵妃起身回话,“陛下,臣妾今日初见这个妹妹,喜欢得紧,想将一枚玉佩送给她,偏巧出门匆忙,未曾戴在身上,便命她去臣妾宫中取,不想这会子还没回来,只怕是迷了路,这都怪臣妾思虑不周,还请陛下恕罪。”
魏帝扶住她,“姊妹情深,人之常情,爱妃何罪之有?”
席容贵妃莞尔一笑,又道,“只是,宴上的第一个节目原本安排的是《越人歌》,现下,这弹琴的人不在,这个节目也只好往后延一延了。”
魏皇后开口道,“那便先上旁的节目,待着人回来了,再补上。”
魏帝颔首,正要说话,便听得下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姑母此言谬矣。”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好奇的望了过去。
第二排右首边的女子走了出来,款款行礼道,“臣女霍皓辰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恭祝皇上万岁无疆,娘娘长乐无极。”
众人见着是她,也便不再奇怪。
霍皓辰是大将军霍淳之独女,霍淳是魏皇后的兄长,其妻李氏又是魏皇后闺中的手帕交。李氏难产而亡,只余下霍皓辰和霍翰羽姐弟二人,霍淳在李氏榻前哭了三天三夜,发誓终身不另娶,更对这个长相酷似李氏的女儿分外怜爱。
霍皓辰自幼没有生母照拂,性格如同男孩一般,全然不把宫中的规矩放在眼里。她与姑母魏皇后最是亲厚,从来不畏惧她皇后的身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连魏帝也默许了她的这般行径。魏皇后待她,不仅有姑侄之间的情谊,更将她视作太子妃的不二人选,若无席容烟这一档子事,只怕霍皓辰早就已经嫁进东宫了。
“辰儿,你想说什么?”
“臣女听闻,赏花宴的节目顺序都是抓阄所定,敢问贵妃娘娘,是也不是?”
席容贵妃心道,哪有什么抓阄的事,不过是怕这些名门贵女不服自己排定的顺序,随便找的借口罢了,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只能点点头。
“既是抓阄,便是上天的旨意,这顺序岂可轻易改动?”
魏皇后皱眉,“可是,弹琴的人不在这里啊。”
“又不是只有席容烟一人才会弹琴,臣女不才,愿为皇上和皇后娘娘献丑。”
席容贵妃微有不悦,“霍皓辰,本宫记得你的节目是舞剑吧?这舞剑和弹琴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素日也并未听得你的琴艺如何超群,若依本宫的意思,还是罢了吧。”
霍皓辰并不答话,只是看向魏皇后。
魏皇后扶额,“辰儿,休要胡闹。”
霍皓辰没有想到魏皇后居然不帮自己说话,心中更是添了一份执拗,就势跪下,“辰儿心意已决,还请姑母应允。”
魏皇后却是少有的疾言厉色,朗声喝道,“人贵有自知之明,霍皓辰,本宫命你不得再提此事,还不速速退下。”
席容贵妃瞧着魏皇后的神色,觉得奇怪,按说,魏皇后一向很宠爱霍皓辰,不帮她说话就罢了,也断不会这般呵斥她的。她这么想着,目光不由得移到了舞台中心的那把古琴上头,她看看魏皇后,又看看古琴,突然猜测到了一种可能。
席容贵妃嫣然一笑,出言相劝,“姐姐何必这般动怒,依妹妹看,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如就让她来弹吧。”
魏皇后扫她一眼,“妹妹,你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还不是因为这孩子心意难得,妹妹也不由得被她打动了呢。”
“本宫说不行,就是不行。”
席容贵妃看向魏帝,声音中添了几分柔媚,“陛下觉得呢?”
魏帝看了一眼眸中含笑的席容贵妃,又看了一眼面露愠色的魏皇后,清了清嗓子,道,“皇后和贵妃所言都有道理,霍皓辰,既然你一片赤诚,朕就准你上台献艺,不过,你并不擅长古琴,就命宫中乐妓演奏,你来舞剑助兴。”
魏帝金口已开,魏皇后和席容贵妃也都不好再说什么。霍皓辰原本只是想争一个风头,并不在乎是弹琴还是舞剑,何况她本就擅长舞剑,闻言立即欣然跪谢。
魏皇后暗暗松了一口气,席容贵妃则是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