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松钰毫不在意,自言自语。
“对不认识的人要充满戒心。”
他拍方鹤翎后脑,吐了一个“破”字。
方鹤翎警戒地看向纪松钰。他又一次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意识停留在大脑浅层,传递不到更深,身体明确感知到危险靠近,却没办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纪松钰围着自己,一步一步,上下打量。
他不是纪松钰。
方鹤翎知道“纪松珏”是纪松钰编出来骗人的,但眼前这个人,确实和自己刚才接触的不一样。上次在图书馆,把自己带出幻境的也是他。
方鹤翎同时也在纪松钰看自己的时候看他,眼珠不停转来转去。他穿着和刚才的纪松钰几乎一样,只是腰间佩了块有些年头的莹玉。
那玉一水绿色,炎热的天气,看一眼就沁出寒意。
方鹤翎也有一块相似的。早年他和子谦在山谷闭关,捡过两块模样奇特的石头,一块通体碧绿,一块色泽金黄。方鹤翎和纪子谦一人一块打磨,在确定心意的一夜,交付给了对方。
此刻,玉在他身上,他又长了一张记忆中的脸……
方鹤翎黯然。
“没有我在你身边,可怎么办啊。”
纪松钰依旧淡淡的,声音只够两人听见。他没有再旁敲侧击对方鹤翎说,觉得很熟悉。一开口就打破方鹤翎的幻想,也证实他的猜测。
纪松钰语气里带着他一贯的不怒自威,宏厚有力。和上次见到他时的轻佻不同。他明明没有用劲,但让人感到威胁。
“你是!”
方鹤翎没说出口,纪松钰轻轻拍了拍他脑袋。
“想起来了?”
他抬手。方鹤翎发现纪松钰手腕上,也有一块显示屏。
“多保重。”
纪松钰消失在拐角,黑袍人跟馆长消失的位置。方鹤翎追过去看,那里什么也没有,旁边是大学生服务中心入口。
中心门口堵了一张长桌,像是有活动,围了一圈人签到。
方鹤翎被挤到外面,改道正门上楼。
他到库里才想起自己休息,为什么要到工作地点,给自己添麻烦。同事见他来,二话不说出门躲懒去了。方鹤翎找了半天,发信息也没有回应,只好挂了牌子,去办公区请馆长师兄处理。
馆长也不在。办公区里每一扇门都紧闭着,走道很长,黑得让人透不过气。最深处的屋子里隐约传来一阵嬉笑,男男女女说悄悄话,还有电风扇吱呀的声音。
那扇门很久没有开过,大疫后为方便管理,只留了常用通道。上次看那里,门前地上都蒙着厚厚的灰。
外面门也锁着,里面不该有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鹤翎刚想转头,馆长师兄从身后走来。
“有什么事。”
馆长师兄语气僵硬。方鹤翎沉浸在“空荡走廊传出怪声”和背后突然有人出现的恐惧里,没有听出问题。
他把库内的情况跟馆长说了一番,掩藏了同事擅自离岗的事实,只说可能有别的安排。
馆长点头,说一会自己会派人查看,问还有没有看见别的。
方鹤翎摇头说没有,转念想起在门口看见的黑衣人,“那个黑衣人……”
“什么黑衣人?我看你真的是累了。快回去休息。”
馆长师兄打开玻璃门,“还是你想进来?”
方鹤翎看了眼黑咕隆咚的狭窄走道,后退。
难道真是自己连上十二天班,看花眼了?
是自己太想他了,才会把纪松钰认错?可图书馆门口的广场上,那人明显和纪松钰不一样。他就是子谦。
方鹤翎从侧边下楼,在图书馆一层转了几圈,还是回到正门。墙上也没有暗缝,除了一直上锁的旧书书库。
方鹤翎一直不知道这里还有个书库,它门上也挂着同10教大门、12教三楼一样的锁。馆长师兄带他认路时没提这个,同事倒是说过一嘴,也是讳莫如深,里面发生过一些说不明白的事。
同事闲谈的时候说的。先前还在旁敲侧击,打探方鹤翎和馆长师兄的关系。他说馆里很久没招新人了,问他是哪个领导老师亲戚。他说话的时候左看右看,没得到想要答案很快闭嘴。
旧书书库不在图书馆基础构成里。里面放了些因为版本问题或者历史原因被下架的书籍。下架的书越来越多,馆长批了几个空书库存放,前段时间暴雨,天花板漏水,紧急把藏书移到这里。
这种藏书地,统称旧书书库,他们馆至少有四个。
方鹤翎恍然明白为什么七楼全部空着,推开门里面充满森然水气。
可这也不对,图书馆不是一个地上八层的圆形建筑么。
方鹤翎从大学生服务中心出门,抬头,一层层往上数。
雄伟的图书馆像年迈老者,在阳光里冒着金光。它表面看并不古朴,却俨然立在那里。
图书馆后面有一条河,河水贯穿对面的人文学院旧址,架着一座桥,连通两岸。
河旁边有树,地势原因,堆起一座小山坡。学生们放课后爱在这里谈心,几个学期后,“情人坡”的名头就这样被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