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鹤翎一再坚持,同意纪松钰在他这过夜,后者才不情愿答应做个体检。得到无碍的答复,纪松钰转着检查单,得意,“我说没事吧,我身体强健!”
方鹤翎头也没回,“哦”着离开大厅。
“你等等我,晕了晕了,慢点!”
方鹤翎给纪松钰开了客卧的门,拿来新的床单被褥。这人不领情,非要跟他睡一起,振振有词地他无法拒绝,“我头还有些晕,万一一觉睡着长眠……”
方鹤翎“呸呸呸”打断,“你来睡,不许说下去,呸三下!”
“好呀,呸呸呸。”
纪松钰依言,又跳着转了三圈才被方鹤翎放过。
方鹤翎让他在门口等了会,才打开门,冷着脸,“好了。你睡床上,我在下面,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这床很大啊,足够我们睡了。”
纪松钰摇摇方鹤翎手臂,“陪我吧,地上不舒服。”
“不好意思,我不习惯。”
他拉开暗层,“收缩床,我不会再苦着自己。”
纪松钰睁大眼睛看方鹤翎,对方转身不再看他,“好吧。”
有个病号,方鹤翎也不便出门,好在他本也不爱动,窝在阳光里盘腿看书,不时动手拔那颗苦南荞叶子。
好容易等纪松钰睡着,方鹤翎合书蹑脚进屋看,替他掖好掀开半张的棉毯,又被蹬开。
方鹤翎放弃和纪松钰打擂台,将恒温器设定睡眠模式,关门。
寒风刺骨,吹得方鹤翎拧着眉头把大衣拢紧,不动声色地潜进校园。避着巡逻手电的光,他正琢磨怎么破锁,咬唇出神时,肩膀被什么砸了一下。
方鹤翎大惊,凝气缓缓向后瞥。
“吓!”
眼前放大的是张熟悉的脸。
纪松钰仰头眯眼,“老师出来玩,怎么不带我。”
纪松钰等方鹤翎站直,跟着往外侧挪了半步。
西装沾了灰,被方鹤翎扔进洗衣机,纪松钰穿了方鹤翎橱柜里的仿麂皮风衣。暗绿的颜色,搭了米白色休闲裤。
那衣服遮到他膝盖,裤管也些微坠地。
纪松钰挽了几道,系紧腰带,把手插在口袋里。
“早上就看老师有兴趣,果然你会来。老师不可以大半夜独自出门,很危险的。”
方鹤翎借着月光,看清纪松钰似笑非笑,他皱眉苦恼,像自己离家是件了不得的烦心事。
月渐盈凸,挂在下方柳梢。有黑鸟飞起,簌簌地掠破树影。隔着主干道走过广场就是图书馆。
方鹤翎趴在栏杆上向下望,心悸地缩回脖子。
图书馆藏在月色里,不时从某个窗口冒出电般白光。光朝他们所在方向晃了两下,纪松钰按着方鹤翎脑袋,“趴下。”
光又动了几下,方鹤翎埋头,鼻息间全然是自己的气味。
纪松钰手掌冰冷,小指蹭着他脖颈,仔细盯着光源方向,见他目不转睛,偏过头眨眼笑了下,空着的手比了个“噤声”动作。
方鹤翎抿了下嘴。
红蓝丨灯由远及近,脚步声细碎踢踏、错综复杂。烟头落地的红光闪了一点,带着倦气的暴戾声在底下嘟囔了阵,有唯唯诺诺的应答和推搡。
方鹤翎屏息,纪松钰手指搓他后颈。
“废物。”
方鹤翎听见最先说话的暴戾轻咳一声,朝地上吐了口痰用鞋尖抹去,“跟上。”
光束胡乱扫着,集中在楼道拐角。大队人马在楼下荡了两圈,那声音开口,“那帮孙子拿咱寻开心,回他们领导一句,啥玩意都没有。”
有人异议楼上还没去,那声顿了顿,“要不你来?”
方鹤翎见他们行远,推开压在身上的纪松钰。
“够了!”
纪松钰手下滑,揽着他腰,有规律地轻轻揉按,隔着衣服带着灼热。
凌晨的风尖锐,划过树叶吹向他的脸,风带着熟悉的味道弥散。
纪松钰还是玩世不恭,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就个锁,让让,我来。”
他松手,要拉方鹤翎,手在经过对方扶着护栏的手时停了停。
纪松钰略过方鹤翎冰凉的手,捏着他脸颊把人拎起。
手指勾着下巴,他转瞬恢复嫣然笑意,“请好吧方老师。”
有一瞬间,方鹤翎以为自己被识破,纪松钰指骨作响,显然用了七八成力气。
虽然同姓,他不可能是那个人。
方鹤翎咬咬舌尖,用疼痛清醒自己。
月亮上移,越过图书馆顶。
图书馆像南部地区的围屋,层层砖石被颇现代的钢筋水泥替代,左右严格对称。前边是块空地,被划了停车线做广场,有时会借用做大型活动。两侧花圃栽着树,见缝插针地种满花花草草。从上俯瞰,既有规律又难以言喻。
大部分景观被笼在黑暗里。
“进吧。”
纪松钰拍手掸灰,随意将锁簧拆开挂在门上。
金属和金属碰撞发出“铛”的声音。
方鹤翎蹙眉。
门被推开,扬起浮乱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