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老师也不能不请自入。”
方鹤翎生气,声音比刚才提了几度。
办公区用桌子隔开,放着电脑、消敏器,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特意摆了几盆绿植,没想到还有人能翻过去。
正常情况不会有人做吧。
就算学生无意识想进去,也会走门的。
方鹤翎不知道这人揣着什么心思,他这电脑里有什么旁的地方没有的讯息么。
“抱歉,我就是……太喜欢这个了。”
纪松钰指着电脑下放着的方盒绿植,“很可爱,别处没见过。”
方鹤翎缓了神色,“是苦南荞,北边可能多些,HS没有的。”
对方小学生似的低头道歉,方鹤翎也不好再责骂,“你在这里看,那边有位置。”
他给人做登记,用力记住名字。
纪松钰。
没听说过。
方鹤翎挨到下班,书愣是一页没翻。
纪松钰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书摊放在桌上。
方鹤翎准备收拾,发现里面夹了张便签,笔迹苍劲有力。
他捡起纸条,摸索笔痕。
【多谢款待,明日再会。】
方鹤翎没放心上,查了水电窗,锁门。
晚班工作地点在四楼,还要向上走两层。
方鹤翎去操场逛了几圈,打发时间开门。
重复头一天的工作,他又一次确认时间,10:01。
手表在手腕发出柔和的光,方鹤翎骑车离校,戴着头盔头也不回。
他刚离开,先前停车位置旁边的黑影聚成形又散开,树后的人抱着猫咪撸毛,“别动。”
月光清凉,猫咪急促地“喵”了一声,朝黑暗中遁去,吓得路过的两个学生缩在一起。她们打开手电,加快脚步。
“不用怕。”
学生又叫了一声,用手电晃着,看清来人,“纪老师?你也在?”
她看了看图书馆,同学拉拉她的手。
“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不用了,我们自己能行。”
纪松钰没有坚持,“路上小心。”
“好,我们就……哎?”
树影在风吹动下摇晃,四下无人,静得只能听见“沙沙”声,月亮斜斜地挂在天边,像个歪嘴笑着。
学生一惊,攥紧书包带离去。
方鹤翎刚躺到床上就开始做梦,先是混沌,接着是荒芜的漆黑,不知过了多久,一团人影从白皑皑的雾里走来,朝他伸出手。
那手纤细白皙,指骨分明。手心温实,轻轻一拉,把他拽进怀里。
“别怕,我在这里。”
他永远记得那孔武有力的胸膛和浑厚醉人的声音,带着风的清凉,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谁?
方鹤翎想抬头看。
对方全身被暖色光意笼罩,手按着他脑袋,他抬不了头。
方鹤翎向下看,勉强看清这人腰间别着青色团珮,双面绣着认不出的吉兽。
方鹤翎认为那是吉兽,它脚踩祥云,瞪着两只对称大眼睛。
他看着那兽,它也看着他。
“喵——呜。”
方鹤翎从梦中惊醒。
趿着拖鞋,他在镜子前冲了两把冷水,揉乱头发。
夜光闹钟显示时间05:44。
他趁晨光熹微打了一套金刚功,掩藏下因自己惊慌而加速的心跳,拆了袋白面包出门。
树木像像素,越到眼前越清晰。
方鹤翎吹一口气,浓雾散去,摊开手,图书馆台阶出现在他眼前。
方鹤翎低头径直打开阅览室大门,按部就班开启器材。
谢明义并不是每天都来,方鹤翎习惯了这种无聊,从书架取下一本书,一看就是半个上午。
清晨露重,现下已是艳阳高照。
昨天弄电脑的纪松钰并没有出现。
方鹤翎才不会相信他是为了那颗苦南荞。
他用手指拨弄,青叶吐出嫩芽。
方鹤翎毫不留情地掐碎那朵尖尖,怪异的清香布满鼻腔。
“您这还真是仙境……”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带着调笑,从远方传来。
方鹤翎没疑惑一会,就看见念叨的人从门边擦进来。
“这么快就不记得人家,方老师,好伤心……”
他轻快地瞥了眼墙上挂着的风采栏,西子捧心状对着方鹤翎星星眼。
方鹤翎指指昨天的位置,要去接热水,走了几步,猛然回头。鉴于前车之鉴,他选择忍一忍。
纪松钰粲然一笑,毫不在意对方瞪着自己看,回了一个“指指”的动作,送出个飞吻。他眨眼wink,双指并拢,点了下额角,向上微扬。
纪松钰像是不记得昨天做的事一般,安分地坐在预约好的椅子上,摘着自己需要的句子和文章。他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偶尔晃晃胳膊,做伸展运动。
“您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呢?”
“谁,谁看你了?”
方鹤翎用书遮挡视线,“你没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方老师回应我,说明我说中了?”
纪松钰回头,明明隔了三张桌子,中间还有一块空地,方鹤翎犹如火灼,倍感煎熬。
“好,那方老师没看我。”
方鹤翎听到一声轻笑,那声音忽远忽近,上一刻虚无缥缈,这一刻又炸在耳边,带着温度和湿度,贴上他耳轮脑后。
方鹤翎脸色沉下来,静静看着阅览室内。
早春时分,气温波动地厉害。饶是阳光再明媚,早晚空气也带着些料峭。
隔壁阅览室空调还开着制热,他这电扇挂在头顶悠悠地晃。
“你看到了吧。”
纪松钰合书,不疾不徐朝方鹤翎走来。
“嗯。”
他又不瞎。
“你?”
纪松钰笑,“我也不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