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玲燕初次知晓纳灵玉,还是褚明熙指点的。
那时她才刚离开傅家不久,虽然已经修习道法,修为却尚不足以护身,褚明熙干脆便教她习剑。
既是习剑,自然得先有一把趁手之剑在。
褚明熙教了傅玲燕一段时日,觉得她是个可造之材,便凭着昔日人脉,带当时小小的傅玲燕拜见了某位大师,从而锻造了本命剑凌云。
对于凌云的样式材质,褚明熙依照她的功法剑风做了大致计划,同样征求了傅玲燕的意见,并在大师浩如山海的储物室中做起修界科普。
也是在那时,指着纳灵玉告诫她切忌将其作为锻造材料。
纳灵玉天生噬灵,不通灵流,碎之即炸,是灵矿中少见而无用的一类。
是以在一团团仿佛能掀开天穹的浊气中、见到数量如此之多的纳灵玉,傅玲燕不可谓不惊讶。
能说她原意是想着来查查谧银吗?
凌云在空中载着傅玲燕翻了几个轱辘,在一片污浊中划开一道流线。
灵浊二气相生相克,一方势强另一方则势弱,傅玲燕修为再高,也难抵这样浓的浊气侵袭。
判断了当前情形,傅玲燕在半空果决地将凌云一抬再抬。
破坏灵脉的确会滋生浊气,但是铂州灵脉富饶,如果只是不正当开采导致断流一类,不至于造成如此严重的浊气外泄。
是其他几条灵脉也枯竭了?还是有人在此做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以至于附近灵脉都压不住了?
傅玲燕好几次被浊气影响到探阵,不免再度皱眉看向底下。
此处原本应是在灵脉滋养下物洁地灵的青山绿水,眼下却寸草不生,素白冷硬的玉石攀附四方,天空被法阵覆盖,灰蒙蒙一块,只余死气沉沉。
倘若没有这么多纳灵玉,傅玲燕或可下去探查——但现在落地无疑是送死。
浊气侵袭、巨量的纳灵玉噬灵,傅玲燕的灵力几乎是以寻常五六倍的速度在消耗。
若不是阵法维持,在空中尚留一丝生机,这里恐怕真成有去无回的墓地了。
傅玲燕稳下心神,终于扭动法阵瞬了出去。
灰白的场景扭曲、湮灭。下一刻,古朴简陋的客房再度浮现于眼前,傅玲燕奋力一挣,双脚总算落到实处。
“砰!”灰尘四溅。
耳边嗡鸣,傅玲燕摸索到脸上的面具已戴好,这才扶着床沿站起。
房内无人,门窗紧闭,所有能雕刻花纹的地方,几乎都被风格奇异的字符布满,甚至被褥上都有。
手牌还挂在她腰间,严嵩不知去向,傅玲燕所幸在房间内走动起来。
然后越看越心惊。
不仅是叹服于阵法的灵巧,更多是惊异于祝灵楼藏书之广泛。
严嵩未免也太会挑人了。
傅玲燕在勘破客栈与虚空的大阵时,寻常方法用不得或没用,而是尝试了一份残卷中的偏僻法门,结果意外的好使。
不是祝灵楼之人又不精习阵法,几乎毫无可能解开。
而祝灵楼的人若无门路,也无法踏入这里。
傅玲燕解阵时能感知到严嵩身上某种能证明身份的烙印,而且品阶大概不低,否则也没法带着她进来。
仅凭祝灵楼与璇玑阁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起源关系,能让严嵩笃定她能解阵?
傅玲燕将手牌解下,此刻上面的数字“壹”已变得鲜红。
凭借祝灵楼所学,傅玲燕深吸一口气,推门往楼下走去。
房内外装潢没多大区别,仔细看除了楼梯扶手,也到处镌刻着字符,只是一楼喧闹的人群与二楼房间的陈旧寂静形成了强烈反差。
交还手牌时,掌柜深深看了傅玲燕一眼,任然没对她的面具说什么,只是那眼神黑洞洞的叫人不太舒服。
傅玲燕走出门时,有种身上被人刻下什么印记时不适感。
但好歹是顺利出来了。
傅玲燕走出院外,依然是灵气充沛、灯火通明的修界商集。
只是这地下究竟又是何光景?
傅玲燕转身返回舒隽宗。
她不信严嵩那么巧能找她来破阵。
就凭严嵩伪装成三皇子的容貌混入舒隽宗,又带有高阶信物前来,做到这个份上,没打探到入阵之法未免太不可信。
更可能的是他明确知晓傅玲燕能解里面那层虚空大阵,从而达成严嵩某种目的。
至于什么目的,达成没有,如此种种目前还不在傅玲燕后续的善后范围内。
毕竟此人态度成谜。
她不认为一无所知的与人合作会演变成和谐共赢的局面。
傅玲燕最后看了眼那客栈。
夜色下,小楼院前红灯笼微闪,楼内人影婆娑。
不似活人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