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蛰与范期原本就背对众人,距离大门口仅有一步之遥,现场人员杂乱,而事出突然、老周头一心以命换命,李惊蛰只来得及转过身,根本避无可避。
这一瞬间,李辜辰向来精密运转如同机器的大脑中一片空白。
他只来得及跟着身体本能的反应,迎着刀风、扑到李惊蛰身前——
李惊蛰听到匕首刺入皮肉的声音,瞳孔霎时收缩。
“李总!!”杨鹤年惊声冲上前。
老周头一击不中,立刻拔出匕首准备故技重施袭向李惊蛰,但此时范期已然反应过来,暴喝一声,凌空飞踢过去,老人背部着地重重摔向地面,登时吐出一口鲜血。
周阿生本已经出门,听见动静急忙往回赶,眼见自家老父亲倒在一片血泊狼藉之中,目眦尽裂,嘶吼着与范期打成一团。
留在场内的数十名海州本地亲信见此情形,也抱着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跟着周阿生往上冲。
周猛整个人都吓瘫了,而李景行对此等混战毫无招架之力,被人群裹挟、缩着长手长脚,边四处躲避边一叠声叫骂。
屋内瞬间大乱。
然而这些李辜辰都无暇顾及。
此时此刻、李惊蛰终于又在他怀中,一双猫儿眼睛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你疯了!”
李辜辰两手紧紧箍住李惊蛰双臂,嘴角上扬,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最为发自真心的笑容。
“你没事就好……”
后腰自伤处延迟蔓延开阵阵钝痛,李辜辰甚至还有苦中作乐的闲心想、好像从跟惊蛰第一次见面开始,自己腰腹这附近就一直水深火热的。
不知道现在自己身上的疼,是否比得起海州庄园那一天、惊蛰身心同受的伤害的十分之一呢?
“——惊蛰,我终于、也救你一次……”
“你**到底在说什么……先放开我、你伤口——”
“再等一下、”李辜辰贪婪地近距离打量李惊蛰,看他呼吸间起伏的鸦羽一样的睫毛,在他耳边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软,仿佛梦呓,
“让我再这样看你一会……”
“——你***被人捅了你知不知道啊!”
李惊蛰吼得大声、手脚却难得僵着,不知该拿这个人如何是好。
李辜辰正面将他死死扣在怀里,李惊蛰无法确定老周头的刀有没有伤到要命的地方,贸然动作又会不会加剧伤势。
好在杨鹤年终于设法拨开混乱人群,跋山涉水冲到两人身边。
“李总、您这伤口太深,必须立刻急救处理!”
他边说话边一把掰过李辜辰,三两下掀开布料、露出完整伤处。
李惊蛰见到鲜血喷涌的伤口,不由得眼神一凛。
看下刀位置,再偏半寸、落到自己身上,必定是致命伤。老周头是当真向自己使出了杀招。
但这一下于李辜辰、却只感到怀抱一空,温存短暂地停留了片刻、又轻飘飘地飞走了。
“谁、咳,让你来的……”他忍不住地对着杨鹤年咬牙切齿,又连忙回过头,试图去拉李惊蛰。
“惊蛰、你能不能过来一点?我有很要紧的话想单独跟你说——”
他迫切想告诉李惊蛰自己的推演,关于他身边的那个范期,关于前世他身亡的悬案……
“我的伤不要紧,真的!”
“——你看看你都说胡话了!”
杨鹤年痛心疾首,身经百战的前行动队长在李家人身上屡屡任务失利,简直怀疑自己中了什么诅咒。
可未及李惊蛰回复,周阿生绝望的哀嚎令全场静止了一瞬。
“放开我爸!”
“我让你放开!”
“你他妈快把他打死了!!——”
周阿生整个人几乎趴在范期背上,双手勒住他的脖子、拼尽全力将他往后拉。
可即使范期脖颈青筋暴起、双眼赤红,被周阿生箍得面孔充血,他却依旧只牢牢抓着老周头衣领,一拳接着一拳、发了死劲向下砸去。
“你竟敢——”
竟敢在我的面前对老大动手、竟敢差一点让我再一次失去他……
此时的范期状似癫狂,他双目也赤红,全身上下都是血迹,大部分都不是他自己的,而他手下的老人早已被血污糊住满脸,进气少出气多、几乎看不出个人形。
前一刻两方手下战况尚且焦灼,现在却都被范期的气势所骇,竟无一人敢上前。
只有李惊蛰见过这幅景象、不如说,这曾是他与副手范昭的日常。
前世他们在海州一拳一脚闯出天地,每往前一步,阻力就更大,如若不生死相搏、浴血奋战到榨干最后一丝劲力,根基薄弱的他们瞬间就会被深不见底的暗涌吞没。
手足反目、结盟破裂、叛信弃义……李惊蛰什么也见过。血和泪从来不会动摇他分毫,挡在眼前的,不论是谁、不管是什么,都只会被他嚣张地一拳击碎——
本应是这样的。
眼前的死斗进入白热化,周阿生双腿一并缠上范期的腰,整个上半身如同巨蟒死死绞紧他肩膊,拧掐、捶打、撕咬、使出浑身解数试图阻止范期对老周头动手。
范期彻底被激怒,将腰向后仰,自胸腹发出一声浑厚怒吼,在多负了一个人重量的情况下猛地直起身体,生生制造出强大惯性、把周阿生从自己身上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