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辜辰听见李惊蛰喊话的瞬间，浑身一颤。

李惊蛰受伤了，听起来很严重，最坏的情况、是刚才听到的那声枪响。

他当即拨开人群，不管不顾想要往李惊蛰身边去。

李辜辰动作的同时，李惊蛰也行动了。

他咬牙发出一声野兽负伤时的低吼，整个人突然暴起，动作之凌厉迅速，完全不像被子弹击穿腹部的重伤员。

屋内众人大骇，只觉死人诈尸，眼睁睁看着李惊蛰飞起一脚、将此前持枪那名客人直直踹到墙上，劈手夺过了他手中的枪。

他动作大开大合，丝毫不顾及伤口的鲜血喷涌而出。廓大的厅内霎时间充满腥臊血气，红色溅上墙壁，也不知道是被他踹飞那人的，还是他自己的更多一些。

李洪道在一众异姓孝子贤孙的呵护下、刚从枪响里缓过来，见此狰狞场景，恨不得立时再晕过去。

李惊蛰抢到枪，半分都没有犹豫，向门口直冲而去。

此时的他透支所有的肾上腺素，目标明确，眼中除了李辜辰再没有别的。

而李辜辰眼睛里也只看得见李惊蛰。

他闻见一阵腥风扑面而来，只知道伸手、试图接住李惊蛰，却再次被枪直直顶住眉心。

李惊蛰面上完全失去了血色，嘴唇由青白变成乌紫，呼吸急促，可他眼神锃亮，透着骇人的精光，他粗喘着气、对李辜辰凶狠低吼，

“别动！”

“回答我、现在你是李家家主吗？”

危安最近距离看了个全程，可脑子还是直的，半点没反应过来，“卧槽、你们搞什么？内讧啊？”

杨鹤年已经不知道眼下应当听命于谁，闹成这样，新工作很明显要黄，他干脆把枪一扔，撂挑子了。

李辜辰深深看向李惊蛰，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却又生怕应激、不敢碰他。

“惊蛰，关于我的情况，以后我可以慢慢跟你解释，我向你发誓，绝没有存心欺骗你的意思。”

他语气还是很轻柔，眼神里流露出压抑不住的担心，就像陈子木每次那样。

不知道是汗还是血的液体糊在眼前，李惊蛰用力眨了一下，那种虚幻的温情瞬间就消失了。

“少废话、你快回答我！”

他现在的感觉很玄妙，一面能够感到生命力在急速地流失，连系统在脑子里尖叫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然而他的另一部分精神又无比地亢奋。

他知道他在等一个答案，只是为了那一个答案。

李辜辰也急了，李惊蛰的状态已经很不对劲，太危险了。

他用眼神向危安求助，“现在立刻报警！送他去医院！急救！”

“说了别废话！”李惊蛰怒吼，身形重重晃了一下，但又迅速将枪换了个手，抵在李辜辰胸口。

隔着枪、他感到李辜辰的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是，我是陈子木，也是李辜辰，半小时前接手李家全部产业，我就是家主。”他见李惊蛰坚持，只好温柔却不容置疑地伸手覆住李惊蛰握枪的手，语速尽量清晰而快。

“任务已经结束了，惊蛰，我向周叔发布这个委托，只是为了设局、完成我妈妈的遗愿。你不需要杀死任何人……”

不对，“那位”根本不会在乎我的命，今天是个双死局……原本应当没有交集的两个世界的记忆，在李惊蛰濒死的脑子里模糊了界限，光怪陆离地交错在一起。

“你的信我看到了，是我的错，如果我知道执行的人是你，我一定会提前说明前因后果……”

李辜辰还在尽力解释些什么，但李惊蛰不想听了。

……陈子木那么聪明，他一定会找到很多理由说服自己：例如他本来也没有义务告诉自己一切，例如自己也隐瞒了很多东西，例如他实际上从来没有对自己不利。

诸如此类，李辜辰一定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李惊蛰只是单纯的、不想听了。

他用被李辜辰握住的手，朝李辜辰的胸口扣动扳机。

危安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吼。

李家最后一位成员正在狂奔赶来的路上，一边狂奔一边从爷爷的律师身边不停地接受匪夷所思的新进展。

“啊？小玉在你那儿、他要杀我爷爷？？”李景行呼啸冲进庄园，跑车轮胎都快开着了火。后头的车里拉着直接从餐厅跟来的一众氛围组，捧花的、拉小提琴的，还有一个男低音。

“……你再说一遍？陈子木？那个穷酸化学老师？他是爷爷的私生子？是我叔叔？”李景行冲进议事厅，连滚带爬地上楼。

“什么？小玉要杀陈子木？！”李景行在最后一级台阶一脚踩空，狼狈撑住墙壁，从一片狼藉的走廊尽头伸出一个脑袋，在危安的惨叫声中崩溃大喊，

“——不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