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卿安静地等在门外,手指将蓝色抱枕抓出些微的褶皱,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的木门。
他刚敲门就后悔了,现在正在思考自己扭头就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不可行。
不过他没纠结几秒,面前的门就被打开了,黎烟然裹浴袍,他的眉眼间还沾着水汽,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却更冰了些,整个人像天边孤傲的月亮。
黎烟然歪了歪头,无声地询问。
“黎烟然,”桑榆卿眼睛看着地板,轻呼了口气,“我们可以聊一聊吗?”
他第一次没了语气中那股高高在上的挑衅,平静地叫出眼前人的名字。
黎烟然无声地看了他几秒,侧过身,让出来些空。
桑榆卿从他身边走进了屋子。
一瞬间,被淡淡的薄荷味扑了个满怀。
桑榆卿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短短一天的时间,黎烟然已经将房子收拾好,虽然看起来很空,但简洁干净了许多。
桑榆卿像来视察的领导,毫不客气地环视一圈,然后被对方领进了卧室。
那间卧室桑榆卿去过,老人家手脚不方便,他们又是对门,桑榆卿经常过来帮忙。
只不过现在看起来却像完全变了个样子。
原本白花花还带着点污渍的墙壁被纯黑的墙纸遮盖,像是贴上了一整个黑夜。
黎烟然走进去,将灯按开。
房间里瞬间亮了起来,藏在阴影里的物品显出了形,规整简单,没有特色,却很让人有记忆点。
黎烟然靠门框上,视线落在屋子里探着头,左看看右看看的桑榆卿身上。
桑榆卿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不一会儿,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黎烟然:“小猫呢?”
黎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桑榆卿又问:“你家那个小猫呢?不会真被你卖了吧?”
黎烟然眨眨眼,没有说话。
想起了什么,桑榆卿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黎烟然直起身,走到床边抚了抚床单,然后看向桑榆卿,示意他坐下来。
桑榆卿坐到黎烟然旁边。
桑榆卿又闻到了那股薄荷味,让他整个呼吸道都清凉了起来。
“那只小猫可能不太喜欢我,所以逃跑了。”
他听见坐在旁边的人说。
于是他就转过头去,打量起黎烟然。
然后认同地点点头:“确实很有这个可能。”
“……”
黎烟然没说话了,只是安静地盯着他看。
桑榆卿被他盯得无所适从。
他又烦躁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桑榆卿眼睛一闭,对着前方的空气说:“你上午说的帮我补习还作数吗?”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嚷出来的,但话说出口,却意外地小声。
“我们偷偷的。”他说。
“偷偷的?”似乎是没听懂,黎烟然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嗯,”桑榆卿迟缓地眨眨眼,“就是晚上我来你家补习,但在学校不可以。”
话音刚落,他又飞快地补充:“我也可以付钱的。”
“主要是,”还没等到黎烟然回答,桑榆卿又叽哩咕嘟说了一大堆,“我想找谢老板拿我的耳机,有十对呢,不能便宜他了。”
“不用。”黎烟然说。
桑榆卿:“你不愿意?”
他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许多,转过头对上黎烟然的眼睛,又很快地低了下去。
黎烟然:“不用付钱。”
他一句话不超过十个字。
事情出乎预料地顺利。
黎烟然没有埋怨上午他恶劣地的态度,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反悔。
好像事情的走向并不能让他感到丝毫意外似的。
桑榆卿又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理所当然地向身旁的人伸出了手。
桑榆卿斜着眼,微微抬着下巴,露出清晰的下颚线条,以及漂亮的锁骨。
黎烟然盯着对方的手看了一会儿,起身从书包里翻出个本子,轻轻放在了桑榆卿的手心。
上午没有接过的笔记本,此刻终于落在了他手里。
桑榆卿翻开封皮。
横格的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工工整整写满了字。
最上面几行是公式,然后是几道基础题,后面是延伸。
各种颜色的便签纸上写着公式的来由和使用的范围,条理清晰,桑榆卿打眼一看,脑子里几乎生出了感动的情绪。
和他盲目地扎堆在数学的海洋里,不知道从哪开始学的状态好了太多。
然而这还只是第一页。
往后翻去,每一页都是这个模式,一点都不混乱,仿佛把复杂的数学解析成了一块块简单的板块。
“这个笔记本的用途主要是梳理基础,等你看完,我再帮你找些题做。”黎烟然看着不停往后翻页的桑榆卿,轻声说。
桑榆卿的动作一顿。
……这种笔记,黎烟然这种超级学霸是用不着的。
上午黎烟然递过来的手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