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的源头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徐智慧,他们私下里叫他徐老秃。
虽然很不尊重人,但这外号是他们伟大的班主任谢正勇取的。
但徐智慧也不是好欺负的主,每当这人嘲笑他斑秃时,他就抿一口茶,不紧不慢地冲他慈祥一笑:“谢老板的秘方还没被偷走呢?”
于是两人一路嘲讽,送走了一届又一届,叫着叫着,这俩也习惯了对方取的外号,甚至很久没听见还会不得劲。
徐老秃将茶杯往桌上一放,他挠了挠头顶,甩着教干一指后排:“那个新转来的……小黎,你拿着练习册到前面来。”
黎烟然抿了抿唇,只能把话先咽回肚子里,他将牛奶面包放进桌洞,捞起练习册走向讲台。
至此,徐老秃展开了他的绝对领域。
他先是把黎烟然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夸了一遍,然后把自己的板凳一让,让黎烟然坐下了。
完了,桑榆卿面无表情地想,又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只见徐老秃又抿一口茶,开始了除黎烟然和数学课代表外的全方位无差别攻击——
“你们看看你们交上来的作业,知道的以为你们在做题,不知道的以为你们在考我呢。”
“全班五十多个人,能给我写出来五十种不同的错误答案,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们都是自己做的,没抄作业啊?”
“上周就讲过的题,到现在了还不会做!你们看看人家黎烟然和王小辉,人家的作业全对!”
桑榆卿听得犯困,刚想趴下睡觉,就听徐老秃一拍桌子,讽刺道:“有的同学倒是知道心疼我,给我省事,两年了都没见过他的作业,看见我就趴下睡觉,怎么,我长得催睡呐?”
桑榆卿被他震得一个激灵,清醒了。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又饿又困了。
批判了将近二十分钟,徐老秃终于喊累了,抱着茶杯站在讲台上,又恢复了往日里慈祥的样子,冲大家会心一笑。
他拍了拍黎烟然的肩膀,柔声道:“小黎啊,你给大家分享下学习方法。”
黎烟然被他拍得一愣。
可能是第一次见风格这么清奇的老师,他思想放空了好几秒才接话:“老师,我语文不太好。”
徐老秃没听懂,抿一口茶:“嗯?”
黎烟然:“不会写获奖感言。”
“……”
徐老秃被他噎了一下,也没生气,笑呵呵地把话题一绕,继续讲课了。
他的教学风格独特,讲台上的板凳自己不坐,让成绩最好的学生来坐,用他的话说就是:好学生坐在前面能为整个班级聚集知识。
桑榆卿自动转化为三个字:聚宝盆。
聚宝盆小黎坐在前面,时不时被徐老秃叫起来给大家讲题。
桑榆卿发现,这人的练习册上虽然步骤写得极其简略,但讲题的时候却很细致,每一步怎么来得都讲得一清二楚,就连徐老秃都忍不住叫停了几次,说他没必要讲这么慢,那种小学生都知道的知识点就没必要探究一下它的来由了。
黎烟然乖巧应下,继续从“三角函数”讲到“为什么三角形有三个角”。
徐老秃:“……”
桑小学生神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听懂了,他也不困了,抬起头来兴致勃勃听聚宝盆小黎讲课,还时不时记一下笔记。
可能是刚薅着个新鲜的转校生,连着两节数学课黎烟然都被勒令坐在前面,放学铃一响他就被徐老秃喊走了。
桑榆卿看了看自己记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本,很是满足。
将东西收拾好,桑榆卿拎起书包慢悠悠地往外晃,一只脚刚踏出教室门,就感觉身体一偏。
赵鹏飞抓着桑榆卿的胳膊,贴着墙探头往他教室看,做贼似的问:“你同桌走了吗?”
桑榆卿一脸懵:“刚被老师喊走,怎么了?”
赵鹏飞兴致勃勃:“走!我们去堵他!”
一听这个,桑榆卿的眼睛悠的一下亮了:“鹏鹏哥,你真靠谱。”
岁暮高中是可以住宿的,但因为不想和人接触,桑榆卿没有报名,他中午晚上都回家。
本来他是打算一放学就去买点东西吃的,但他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教训黎烟然的优先级比较高。
于是做贼的人变成了两个。
经过一上午的沉淀,水洼已经浅了很多,两人先是去数学组办公室看了一眼,发现没人后只能先一步跑到学校门口。
平日里校门口都挤得水泄不通,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还自发排起了队,每个人都走得又快又急,很是诡异。
桑榆卿脚步一停,差点想跟着排队。
“哎呀,不用,”赵鹏飞一指学校大门,“看见没,他们都是我叫来的小弟。”
桑榆卿看了半天没找着:“哪儿呢?”
赵鹏飞一脸得意:“你往下看。”
桑榆卿慢慢低下了头……
只见隔着长长的排队大军,学校门口蹲着一排五颜六色的毛,此刻正点着脚往学校里面张望着什么。
这些人一边张望,还一边冲学校里的人喊:“都排整齐了,我们找不到人了!”
门卫大爷乐呵呵地看着整齐的队伍,没管。
桑榆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