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抛出一个问题,谭峥便愈发阴郁一分。方鉴云瞬也不瞬地紧盯着他:
“您当时在东部战区,是谁的属下?”
谭峥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半晌。
“我在第二师团服役过,”谭峥闷声道,“是……原东部战区司令楚其琛的副官。”
闻序眉心突然一动,疑上心头。
楚其琛……这个姓氏,为何自己感到如此熟悉,甚至连这个名字都在哪听过一样?
“谭上校,你刚刚说到举报人可能和我们检察院有关系,”闻序脱口而出,问,“那中央战区呢?除了和你联系密切的陈泳之外,你被羁押的这段时间,战区没有对你下达任何通知吗?”
谭峥这才侧头,把视线转移到闻序脸上,而后抬起一根手指,再闻序和方鉴云之间来回指了几下,那玩世不恭的笑意再一次慢慢回到他的眼角眉梢。
“这算什么,”谭峥语气戏谑,“你们俩是搭档吗,怎么各问各的?我都被你们搞糊涂了。”
闻序一怔,身旁的方鉴云却拉上公文包的拉链,站起身,面无波澜。
“我没有问题了,”方鉴云轻声道,不知在说给谁听,“我出去等着,你们继续。”
*
方鉴云走后不久,闻序对谭峥的问询也很快结束。一个年轻的警察走进问询室,正要掏出钥匙开门,玻璃墙另一头坐着的男人忽然道:
“我今天是不是还有一个打电话的机会没用?”
小警察愣了愣。谭峥来到这儿有好几天了,被羁押的人常理来说最开始都会想办法向外界打电话求援,一天一次的外界联络根本不够用,可谭峥来的这几天始终都很镇定,一副有把握自己在这儿待不长久的样子。
“对,但要有我在场监督才行。”
“成,”谭峥在玻璃上叩了两下,“把电话拿来吧。”
颐指气使的语气,仿佛他才是该看人脸色的那一个。小警察撇撇嘴,不愿多计较,很快拿了电话过来。谭峥按下一串号码,握着听筒,里面嘟嘟的几声响过后,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
“总算来了。长话短说,我这忙得很。”
谭峥一直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的脊背刷一下挺直了,他把话筒贴紧,边说边点了下头:
“是,主任……”
他看都没看一时瞠目的小警察,面对着反光的玻璃,脸上不自觉堆笑。
“最高检那两个人又来了,有一个生面孔,模样像是个omega,问了好些有的没的,感觉这人对我调查得很细,言语之间还捎带上了六年前的事,我怕——”
“六年前的事,总巡都结案了,你还担心什么?”
电话那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谭峥一改片刻前目中无人的老爷做派,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忙不迭道:
“您说的是,是我失言……我今天找您,就是想请您帮个忙,现在那个闻序害得我出不来,否则我早就去撕了那个小贱人!”
话的末尾带上一丝激动,电话那头却兴致不高似的,哼了一声:
“真没用,一个女人就把你耍的团团转。”
“我当时怎么也没想到,她偷偷给另一个的水里下了药,被下药的这个还有癫痫病史!”谭峥无奈辩解,“万一她醒不过来,我现在可就百口莫辩了,主任,您不能……”
“不能什么?”
谭峥到了嘴边的“过河拆桥”四个字,硬生生卡断在喉咙,脸色憋得青紫。
许久,电话那头一声轻蔑的笑:
“真是废物……罢了。我早派人在医院盯着了,还帮你联系了外院的专家过来,那个女omega会醒的。再过两天,战区会有人来取保候审,到时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有点数。”
谭峥脸上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他喜上眉梢,“等这点烂事都过去,我请您吃饭!不,南洋的那个酒庄,到时候您随便挑选,我叫人给您打包好了送过去。”
“别他妈说这些屁话了,”电话里的人粗野地骂了一句,“我还要开会,没工夫和你浪费时间。出来之后,自己找个理由滚来战区述职。”
“是,主——”
啪的一声,电话毫不留情面地挂断了。谭峥长松了口气,撂下听筒,再次抬眼看向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小警察时,眼底掠过一丝阴森的光,忽然惬意地笑了。
他脸上浮现出比通话之前还甚的笃定神色,抱着胳膊,对小警察傲慢地一扬下巴。
“拿走吧,”他长腔懒调地说,“没你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