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我的儿子。”
暗房是莫家惩治犯错者的地方,这里四面无窗,狭小得仅容一人翻身。莫君珩蜷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回忆着他跟温颂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像是濒死的走马灯。
不知道被关了多久,久到快分不清昼夜的时候,他被放出来了。
刚踏出暗房,眼睛还有些畏光,莫君珩摁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只觉得周围的烛光太过刺眼。
莫家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他作为兄长不可缺席……
缺席什么?
莫君珩甩了甩糊作一团的脑袋,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明。
到处都是红绸,门楣上,回廊上,就连奴仆提的夜灯也是大红色,上面贴着大大的“囍”字。
被烫似地收回视线,他不敢再看那些明晃晃的红色,一颗心像是坠入无尽深渊。
原来,不能缺席的是颂颂的婚宴啊。
他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像是被大手死死扼住,只能嗬嗬地发出些无意义的音节。
从亲眼见证最爱的弟弟大婚,到偷窥他与那人共赴巫山,再到放下尊严自荐枕席。
莫君珩唾弃自己的龌龊行为,却难以控制地继续沉沦。
他一面压抑着日益蓬勃的欲望,将自己的兄长位置摆正,引得温颂放下戒心重新向他靠近,一面又沉溺于自我编织的虚妄幻象,于自我鞭笞中彻底放逐。
直到温颂回家探亲,哭诉说那人改修无情道了。
莫君珩力道极轻地抱住他,嘴上诱哄着叫他休夫,心里却暗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谋划着准备让那人铸下大错,然后利用舆论逼他和离。只是计划还没走上正轨,他的颂颂就已经被那人杀害了。
怀里的躯体很冷很轻,像是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
他发誓,他会让裴重衍付出代价的。
找遍天下奇书,他终于找到一则咒法,能让裴重衍扛不过飞升大劫。
数日后,修真界一夜间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莫家大少自刎了,二是无情道第一人裴重衍于飞升前夕身消道陨。
一众修士无不唏嘘。
莫君珩死后第七日,莫夫人下令将他葬入温颂的坟冢,莫家主气得头昏脑涨,说只听过夫妻合葬,从未听过兄弟合葬。
莫夫人红着眼睛斥责道:“莫家上下就你一个睁眼瞎,若不是你铁了心的要拿颂颂换莫家前程,君珩怎么可能殉情!”
“就算是被天下人戳脊梁骨,我也要完成我儿的遗愿!”
看着棺材里的俩人紧紧相拥,莫夫人阖上发涩的双眼,命令道:“盖棺吧。”
……
又是一年鬼门开。
温颂从棺材中醒来,晃晃悠悠地准备去投胎,却没发现自己缺了一魄。
而遗落在棺材里的那一魄,正被一旁的强大魂魄慢慢吞噬。
同心印若隐若现。
**
秘境里。
莫君珩猛地惊醒,几乎分不清眼前景象的是幻境还是现实。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两股意识在脑海中回荡融合,带来翻江倒海似的眩晕感,几乎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逍遥”在他头上来回转圈,提示道:“第一个问题已全部解答,若有疑惑可继续提问。”
莫君珩沉默片刻,问道:“颂颂没能顺利投胎,是不是因为缺了一魄。”
其实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只是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哪怕是一点点,他都希望从“逍遥”口中听到不同的答案。
只是事与愿违。
逍遥说:“是”
莫君珩瞬间失去全部力气,心沉入谷底。
原来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吞噬掉了颂颂的一魄,颂颂才会当了这么久的孤魂野鬼。
原来,都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