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宣好奇道:“什么法子?”
施越一本正经道:“我就说是吴宣要娶个有钱人家的小娘子,要赶紧把手头查的案子结了,给每个坦白交代的乡民发放五百贯钱!”
“好你个施六臂!”吴宣被她气笑,“整天就会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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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卖风波告一段落。
回到县衙后,施越英每天只需检查各乡司交上来的夏税草簿,然后编制成本县的税收总账即可。这些工作她轻车熟路,干起来飞快,不用出差,也不用应付突发情况,日子过得倒也悠哉。
一天散衙时,吴宣颠颠地跑过来,说是表哥孙正祥来县城,在张家正店订了席面,找他们一块聚聚。
施越英对孙正祥印象不错,人稳重但不像吴宣那么憨,有那么几分机灵,聊起天来比较畅快,便跟着去赴宴。
到了酒楼,孙正祥从雅间里迎了出来,只见他一身平民打扮,着布衫,束角带,却不掩气度。
三人坐下没一会儿,伙计就上菜摆桌,孙正祥不像徐牧那么豪,尽点硬菜大菜,但也荤素搭配,时蔬、海鲜、肉菜,冷盘热炒,一样都不少。
年轻人话题多,也不拘束,三人从时事趣闻、奇闻异事,聊到诗词歌赋、天文地理,无所不谈。孙正祥虽自称读书不多,但他涉猎颇杂,很是能聊商场宦海的奇人奇事。
聊到兴头,施越英抚掌大赞:“正祥兄真是博闻强识啊!”
孙正祥自嘲:“我闲暇就爱读些上不得台面的野史秘辛,正经事至今都一事无成。”
吴宣提议道:“表哥,你向来头脑灵活,何不来县城做点小买卖,成家立业呢?”
孙正祥笑道:“表弟知我也,正有此意!”
吴宣问道:“你有何打算?”
孙正祥认真道:“就是上次在你家跟姑姑提起的,卖茶。”
吴宣劝道:“茶叶利润虽高,但毕竟现下还是禁榷,有朝廷参与经营,商户最后得利也甚微,况且禁榷买卖限制颇多,你头一次做买卖,总要挑容易的吧。”
吴宣难得这么深思熟虑,语重心长,施越英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孙正祥点头:“表弟所言甚是,这些我也考虑过了,但我从小就跟阿爹种茶,最懂茶的品相好坏了。于我而言,卖茶比卖我自己还要容易得多。”
施越英忍不住笑了,这老兄自黑能力杠杠的。
“再者,我打听过了。”孙正祥继续道,“历朝历代,对茶并非全都实行禁榷,本朝也在京师、蜀地和两广实行通商① ,我们两浙地区也刚允许通商了② 。”
施越英不禁夸道:“正祥兄消息灵通。”
吴宣又担忧道:“话虽如此,只是这第一步恐怕不好迈吧,据说卖茶须有茶引③。”
孙正祥愁道:“表弟真是一语中的,这是我现下犯难之事,两位是公门中人,关于如何拿到茶引,不知能否指点一二?”
吴宣和施越英皆摇头,茶叶这种榷货经营者不多,所以朝廷不在县衙设此公务,一般得由州府一级官府统一管理。像施吴等县衙小吏,根本接触不到此类公务。
施越英安慰道:“回头我们再向其他同僚打听一下,没准有人知道。”
此时,吴宣眼睛一亮:“说到州府,我们何不去请教徐签判?”
施越英尴尬道:“徐签判看我颇不顺眼你也知道,你或许可以一试,不过也得看他高不高兴了。”
吴宣拍胸道:“放心交给我,毕竟我跟徐签判曾有共事之缘,想他也会给我几分面子。”
施越英心里呵呵,吴宣还是太天真,徐牧这人可没准,共不共事的,怕在他那儿不管用。
但吴宣没想这么多,第二日,他便告了假,带着孙正祥去州衙拜访徐牧。
然而他们兴冲冲地出发,却垂头丧气地回来。
“没见着人?”施越英问。
“见是见着了。”吴宣无奈。
“是他不肯帮忙还是他也帮不上忙啊?”施越英好奇。
“都不是。”吴宣答道。
“他没理你们?”施越英皱眉。
“差不多吧。”吴宣苦笑。
“我就知道!他那人,眼睛长在头顶上!”施越英替吴宣不平。
“那也不是,只是我们刚到州衙,还没来得及通传,就碰到他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走了,许是真有急事。”吴宣人实诚,且万事都往好处想。
“你们大老远地跑过去,至于连话都不说一句吗!”施越英还是忿忿。
“仿佛也是打了招呼的。”吴宣尴尬道。
施越英彻底无语。
他们又辗转打听,最后还是刘知县从他同年那里得了消息。
也是孙正祥运气好,碰到了贵人。刘知县的同年离京赴地方做官,路过鄞县与刘知县相聚,吴宣向他打听茶引一事,他正好有友人在京师榷货务任职,便告知茶引一律由京师榷货务签发,地方榷货务只管茶货。
孙正祥听了消息之后很激动,连连谢过众人,回家简单收拾了包袱之后便坐船上京。
施越英很是替朋友高兴,孙正祥这样想到就做的实干家,就应该出去闯荡一番。她有点英雄相惜的感觉,当初要是不去救方秉文打劫匪,或许自己现在也小买卖做得风生水起。
想到方秉文,她又有点气。
这死丫头去京城半年了,也就头几个月信来得勤一点,最近都俩月没回信了,友谊的小船这么快就不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