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继续闭目养神不说话,施越英也乐得轻松,眼睛四处乱瞄,打量起车厢内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车厢不大,徐牧和施越英都是高个子大长腿,坐进去就没多余的空间了。但车厢内饰精巧,配色淡雅,倒也没那么让人觉得局促了。
徐牧这样的州官还达不到配官马的品级,看车厢内的这份雅致,也应该不是租车,多半是他自己的车。
施越英估摸,这样品相的马车少说也得百来贯钱,比自己一年的俸禄还多。哎,真是富贵公子狗大户,人比人气死人!
就在她胡思乱想昏昏欲睡时,马车停下了。她马上打起精神,跳出车厢,替徐牧打起帘子。
徐牧迅速地扫她一眼,长腿一迈,便下了车。
吴宣凑到施越英身旁小声说:“六臂你有两下子嘛,平常在县衙也没见你替谁打帘子。”
施越英“嘁”了一声,道:“州官面前,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一行人刚走到庄氏解库门口,一名高大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此人衣着富贵,颇有风姿,正是解库东家,庄氏当家人庄子渊。
连施越英自己事先也不知道今日会来此查案,可庄氏当家主人却适时地露面了,可见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啊。
众人相互见了礼,就由庄子渊领着走去客室。
一路上施越英敏锐地察觉到,短短两天内解库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仅掌柜伙计的衣着服饰焕然一新,连院内花草摆设都与两天前不同。
到了客室内坐下,庄子渊就招呼下人又是奉茶,又是上果盘点心,就差着人捏肩捶背了。
施越英以为他会过问炭铺一事,哪知他一句未提,只跟徐牧寒暄,向施越英和吴宣问候刘知县,把双方认识的人都聊了个遍,还重点提了当今太后和宰相。
施越英心道,这分明是说我背后有人,你们最好别惹。
她看了眼徐牧,发现他眉头紧锁,周身都散发着不耐烦的气息。
这家伙还真不会装!
果然,庄子渊还在絮絮叨叨太后赏赐的玉如意,徐牧便打断他:“某此次前来是为查帐,还劳庄公着人去取贵库账册。”说着他就把稽查令拿出来。
庄子渊看都没看,便笑着说:“某早已派人准备,徐签判稍等片刻。”说完他又开始若无其事地闲聊。
等庄子渊天南海北地聊了小半个时辰,还未见任何动静。
徐牧坐不住了,起身道:“还请庄公告之账房所在,某自去取。”
庄子渊假意恼道:“不知哪个下人手脚这么慢,还请诸位再等片刻,在下着人去催。”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施越英眼看着徐牧要再次发作时,一个伙计捧着账册来了。
庄子渊奉上账册道了声歉。
徐牧当下翻了几页便再次皱起眉头:“墨迹尚新,这是刚誊抄的?”
庄子渊问伙计:“怎么回事?”
伙计惶恐道:“小的不知。”
庄子渊吼道:“还不去问问!”
伙计连忙哆嗦着退下去问。
庄子渊连连陪笑脸道歉,徐牧依然脸臭,但也暂时没辙。
施越英看出来了,庄子渊这是有意消磨时间。
又等了一刻钟左右,伙计终于回来禀报,说是前日晚上大雨,账房漏水,把好些账册泡了水,账房先生只好连夜把账册重新抄了一遍。
施越英和吴宣用眼神交流,前夜大雨不假,账册泡水未必是真,但也没法查证了。
两人心里都感叹,这招太损了!如此一来,账面上的任何手脚都可以被抹去。
徐牧也没说什么,拿了账册,起身要走:“既如此,某便告辞了,多谢庄公款待。”
庄子渊连忙拦道:“徐签判且慢,耽搁诸位多时,在下实是过意不去,略备酒菜,还请签判赏脸。”
徐牧推辞:“公务在身,实在不便。”
庄子渊继续挽留:“只是鄙库厨下备的一点粗食,就在鄙库后院陋室略用一点,方便得很,还请徐签判不要嫌弃。”
徐牧略一思索,便道:“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有劳。”
施越英和吴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能跟着徐牧。
一行人来到花厅用饭。
施越英打量四周环境,说是陋室,其实别致得很。院内庭中修竹挺拔,桃花怒放,一夜风雨过后,地上皆是点点粉红。室内花厅入口处垂着珠帘,坐北朝南一张梨花木塌,塌上几案放着一副棋,木塌前方拦着一道仕女赏花屏风,屏风后厅正中一方圆桌,已摆满各种小食。
施越英跟着前知县兼她的恩师方昱赴过不少宴席,见识不少,今日此地的氛围却有点奇怪。
这解库后院是庄子渊用来会红颜知己的吗?怎么这般靡靡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