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牧半天没开口,只坐下慢悠悠地喝茶,施越英主动道:“徐签判,需要卑职去牙人那调查一下吗?”
徐牧瞥了她一眼:“不急。”
施越英讪讪道:“不瞒您说,刚刚卑职在路上清理……那什么的时候,问附近一户人家讨水,碰巧就是李三贵家。卑职还得去还李妈一方绢帕,正好可以打探一下庄氏雇人之事。”
徐牧大约惊呆了,一口茶没咽好,边咳边说:“什么运道?!”
不好意思,确实是狗屎运!
徐牧咳了半晌,好不容易匀了气,叮嘱道:“你仔细问问那李三贵娘子,但凡跟庄氏买卖上有关的消息,都不要错过,特别是庄氏解库的。”
“卑职记下了。”施越英应道。
顿了顿,她又问:“不过卑职还是不明白,既然您怀疑庄氏的解库和炭铺之间有甚勾当,为什么不一并查一查解库的账册呢?”
徐牧没即刻回答,只是嘴角抽了抽,一副要发作的样子。
施越英有点后悔自己嘴欠问这个问题,连连说:“恕卑职多嘴,卑职这就告退。”
徐牧却反问她:“你以为两者有何关联?”
施越英略一思索,道:“卑职未看过账册,不敢妄言,不过根据您刚才对施掌柜的一番谈话,卑职推断,许是炭铺虚报了修缮支出和已付款项。”
徐牧不置可否:“那解库呢?”
施越英道:“卑职大胆推测,解库多半是将经营所得利润直接用于炭铺进货,而未入账册。”
徐牧难得出现兴奋的表情:“没错!现下就等庄氏解库的稽查批文,核对账册数额了!”
徐签判果然不走寻常路,没拿到批文便去虚晃一枪,为撬动政敌的利益集团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看来先前给自己吃瓜群众的定位是对的,不应该吃着吃着自己也拼起来了,还胆大包天地怼上官。
上面的勾心斗角让领导们自己较劲去,她这种小兵当好工具人就行了,犯不着浪费脑细胞琢磨上面的心思。
她末了总结,还是怪徐牧领导无方,工作氛围有毒。自己臭脾气不善沟通,害得她也时不时地着急。
施越英心里默默反思,一时没做好表情管理,皱着眉轻轻叹了口气。
徐牧见她呆立不动,脸上阴晴不定,刚才对她那一丝赞赏顿时消散,板起脸催道:“怎么还不走?!”
施越英立刻从心中的碎碎念中回神,跟徐牧告辞去李三贵家。
到了李家,仍是不见李三贵,还是李妈出来接待。
施越英恭敬地奉还绢帕,并送上一盒糕点表示谢意。李妈见她会办事,笑眯眯地收了礼,并拿出十二分的热情留她喝茶聊天。
闲扯了半天鸡毛蒜皮,施越英见时机合适,便起了话头:“这两日县衙架阁库漏了,一下雨我进去找东西就得撑伞,苦煞我也。刘知县一直念叨着要修,可这架阁库颇有年头,怕普通的竹木泥瓦匠人做不来,就这么耽搁了。”
李妈商机嗅觉灵敏,马上接口道:“这事问我呀!全鄞县哪有我和我家老头不认识的匠人,就算是鄞县外的也能给你找来。”
施越英顺着李妈的话编道:“听闻庄家炭铺之前请城北桑青介绍了城外手艺极好的匠人修铺面,李妈也识得这样的人?”
李妈一脸疑惑:“哪一年的事?”
施越英假意懵圈:“说是今年啊。”
李妈怒道:“这肯定是哪个王八蛋瞎传的!庄家炭铺两三年没动工了!”
施越英故意扇风道:“该不会是桑青做得隐秘没叫你知道?或是其它牙人做的介绍”
李妈十分笃定:“这不可能,我们牙行有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抢别家的客人,有特殊情况做了别家客人的买卖,也会知会对家。庄氏向来是我家的生意,桑青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规矩还是守的,鄞县除了我们两家,没有其它成气候的。”
施越英做恍然状:“那许是庄氏其它店铺,比如解库的修缮事,传错了。”
李妈摇头:“那更不可能,解库才开几年呀,铺面也是新修的,根本用不着再翻新。至于其它店铺,非要说的话,只有庄氏绸缎铺请过竹木匠人,那也是前年的事了。”
施越英心下了然,又应付了几句,换了话题聊了点别的,便起身告辞了。
徐牧之前约好事后在庄家炭铺附近的酒楼碰面,施越英赶到时,徐牧他们三人已经吃过一轮了。
施越英将她去李家的经过说了一遍,除了有关庄氏的正题,她还强调了一下她自掏腰包出了买糕点送礼的钱。
徐牧问道:“花了多少?”
“十文钱。”施越英正色道。
见徐牧不吱声,她又补充道:“梁记的糯米糕,是比别处贵了些,但卖相好味道佳,送礼比较合适。”
徐牧鄙夷道:“这点小钱给你销了就是了,哪那么多话!”
十文钱够底层小吏吃一顿了,当然是大钱了,徐大公子真是何不食糜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