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越英回到房间,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样子还真有点吓人。刚才一路上用手捂了嘴,不小心把血抹开了,弄得她脸颊下巴上都是血。
她拿纱布止了血,再打水仔细把血迹擦干净,这才又离开房间回到宴席。
席间还是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众人或低头私语,或高谈阔论。
张主簿见施越英回来,似是松了一口气。这个时代的人讲究君子“容止可观,进退可度”①,她要是不回房整理仪容,一直在席上傻呵呵地只顾着吃东西,那嫌弃她的可就不止徐牧一人了。
今日虽是非正式餐席,各色小菜糕点种类也颇丰富。施越英正准备继续吃点,刘知县走过来,朝她使了个眼色。
她扭头望去,徐牧正和一个圆胖矮子说着话。那矮子不是别人,正是庄家炭铺掌柜施克俭。
施越英立刻明白了刘知县的用意,那次她在施家炭铺趴房顶查探被徐牧发现以后,不是一直想找个三方见面的机会,打探一下炭铺财务方面的虚实吗?眼下就是绝佳的时机。
她朝刘知县点点头。
刘知县便向徐牧和施克俭二人走去,她也立即跟上。
“二位可吃得舒心?”刘知县朗声向徐施二人笑问道。
“在下有口福品尝县衙公厨的美味,身心舒坦!”施掌柜长得甚是富态,此时面色红润,深情放松,他的回答很有说服力。
徐牧没有开口,只是笑笑,向刘知县施礼致意。
刘知县拱手道:“贵东家生意兴隆,想必施掌柜已遍尝山珍海味,鄙衙小小席面,见笑了。”
施掌柜笑道:“食物精致,茶酒清香,庭院内芳华馥郁,如此宴席,刘知县过谦了。”
两人这么冠冕堂皇地回来吹捧了几个回合,始终没有切入正题。
施掌柜大约是见惯了这种场面,颇为游刃有余,刘知县毕竟是刚入仕途不久的读书人,有些勉强,便将话题不住地引向徐牧。
徐牧倒也给面子,漫不经心地接话,偶尔应付地笑笑。
施越英有点着急,但作为一个末等小吏,也不敢主动插话,只是等着刘知县的眼色行事。
又过半晌,几个人的话题终于绕回到了庄家炭铺的经营,刘知县瞥一眼施越英,终于提起话头:“刘某曾两次着下属去拜见,不巧施掌柜外出,不知掌柜何时得空,某亲去拜会。”
施越英趁机说:“施掌柜真是大忙人哪,那日在下在铺外碰到徐签判了,不知是否也与您缘铿一面?”
施掌柜连忙抢话道:“这...不知施手分是否记错了日子。” 说完还讪讪地望了眼徐牧,满是求救的神色。
施越英也盯着徐牧,心道,看你俩究竟是不是蛇鼠一窝。
徐牧不慌不忙道:“徐某那日倒是跟施掌柜相谈甚欢。施掌柜精于算道,某所获颇丰,有机会还请多多指教。”
“这个...这个...徐签判谬赞了。”施掌柜脸色尴尬,小声结巴道。
施越英松了口气,徐牧人不怎么样,做事还是上道的。
“那许是底下人没传到话,施掌柜不必挂心。”刘知县厚道人,给施掌柜递了个台阶。
“是,是,确实要好好管教下人。”施掌柜连连应和。
刘知县又闲聊了几句,便带施越英离开,接着跟张主簿与另外几波商户来了一轮亲切交谈。解决了庄家炭铺这个心头大患,接下来的聊天毫无压力,宾主各自尽欢。
施越英趁机溜到一边拿糕点吃。
这次商户大会刘知县格外重视,席面吃食也安排得很精致,这糕点还是特意从鄞县做点心最有名的申家食店订的。她平时比较节俭,以前跟方昱一家住时,隔三差五就能吃到好吃的,眼下跟着刘知县一家,饭食得她自己掏腰包,所以几乎从不外食。
有了这么丰盛的免费宴席,她自然不会放过,把糕点每样挑一块,坐在一旁美滋滋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眼神乱飘,观察大会代表众生相。
宴席吃到这会儿已将近尾声,代表们个个酒酣耳热,神情亢奋。只有徐牧始终一副生无可恋的冷漠脸,只要别人不找他,很少主动找人说话。
申时已过,喝过一道桂花汤②后,众人纷纷起身告辞。刘知县带着县衙众人在门口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