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姜徊酌嗓音又低又轻,与刚刚对林或的语气截然相反。他垂眸看着言臻手里的水瓶,问:“我在想,你拿着这瓶水朝我走了过来,是给我的,还是想要自己喝的。”
言臻攥着水瓶的力气骤然一紧。
沉默几秒,他递过手里的水,闷声说:“给你的,你帮楚经理谈了那么久的客户,肯定渴了。”
话出口后,言臻也很纳闷,为什么自己在遇到林或后这样烦心的情况下,还能对着姜博士茶起来?
姜徊酌接过水,顺着言臻的角度想:楚子瞳确实不太懂事儿。
*
展会在六点准时结束,在四五点时客户就已经走大半。
因为大部分都是外地赶来,很多赶飞机的、赶高铁的的都提前离开了。
主办方举办了露天宴会,招待所有出展的公司和受邀到来的客户。
在这样的场合,姜徊酌是免不了应酬的。
他事先去换了身西装,剪裁锋利,勾勒出宽厚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他本人的面相偏冷硬,黑色西装上身,气质更为肃冷,压迫感极强,让许多人不敢靠近。
可带着这样一身气质的姜博士,竟然端了几个蛋糕杯到身着公司工服的人前,俯身低语:“在这里不舒服可以先回酒店,这场宴会没有强制性。我回去时给你带饭。”
言臻仰脸,在周边同事们的注视下,应道:“好,谢谢姜博士。”
回到人群中央,林或晃着红酒杯过来,与他身边的钟桂蒙谈笑风生。
姜徊酌瞥了一眼,没理会。
当钟桂蒙和林或一起站到他面前时,他是必须要理会了。
“徊酌,来,给你介绍个人,”钟桂蒙说道。
“不必了钟老师,”姜徊酌嘴角噙着笑,说:“这位,我认识的。”
钟桂蒙“哦”了一声,转身看向别处,“那你们聊,我去找我的老朋友叙叙旧。”
他走后,这两位连客套都懒得装一下。
林或之所以会来找姜徊酌,是他敏锐地察觉到言臻对这个人很不一般。
这些年里他明着暗着见过言臻很多面,所见皆是言臻独身一个人,婉拒着所有人的好意,迎面所有的挫折和困难,从未见过他肯站在某个人身后。
可在展馆内时,姜徊酌挡在言臻身前的动作顺畅又从容,而言臻也没表现出丝毫排斥。
这不应该的。
曾经某次,已是成年人的他也挡在了13、4岁的言臻身前,想要替他挡住那些谩骂。身后的人却没给他一秒的机会,径直将他推开,抖着眼睫去应对。
他能确定姜徊酌对言臻也有特殊,但无法确定这样的特殊和言臻从不给人的亲密相比,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姜博士,你不好奇吗?”林或问。
“好奇?”姜徊酌没与他打哑谜,直接说:“你是想指你们之间的故事么。”
林或抿了口杯中的红酒,缓缓点头。
这个时间里,姜徊酌分心看了眼远处的那个人。
那人背对这个方向,独身坐在不知哪里找来的高凳上,正伏身在吃东西。
“不好奇,”姜徊酌依旧看着言臻的背影,说:“他来到公司后和大部分人都相处的很好。既然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想来是不重要,也就没得可好奇。”
“不,”林或突然生起几分嫉妒,他刻意道:“从未提过有时候并非不重要,而是——很重要。”
姜徊酌收回视线,静静地看着林或,眼神也是在那一刻沉了下来。
“林总,你不用对我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有些话,言臻要是讲,我就听。他不想讲,我也不好奇。”
林或也丢弃那几分伪装,眼里闪着精明的光:“姜博士,那我也把话放在这里。我和言臻认识多年,以前我能力有限,但现在开始,我会尽我所能给他最大的帮助。”
“你们两个聊挺久啊,”钟桂蒙和董康温走了过来。
董康温看着姜徊酌,“啧”了一声,笑道:“你这个人,什么台面都能上。猪场里穿着劳保服,宴会上穿着西装,都这么帅。”
话说完他才看向另外一个人,疑惑道:“这位是?”
“冯氏股东,”姜徊酌简单介绍。
冯氏的股东董康温之前见过,这位倒是眼生。不过他顶多看上去35、6,能在冯氏站到这样的位置,实力也不容小觑。
他们寒暄间,姜徊酌又朝着刚刚的位置看了一眼,却没看到那人。
与此同时,人迹稀少的花园内,言臻正百无聊赖地和孟川“谈判”。
孟川站在他面前,提出了很多条件,中心思想就是林或是他联系了很久的客户,让言臻不要动歪心思。
言臻心累极:“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我不会私下联系他?”
孟川:“这个你怎么说,我都没办法信。”
“那没办法了,”言臻转身要离开,“我说了很多遍,你还是不信,就这样吧,大家都挺忙。”
他走出去几步,孟川突然叫住了他。
“言臻——”
言臻回头。
“咱们别互相针对了,”孟川说。
言臻:“?”
“你搞明白,我没针对过你。”
孟川朝他走了一步,说:“行,那算是我的错。以前的事儿我也和你说声对不起,我不想这样下去了,和你过不去对我自己也有很大的影响。”
他手里拿着两罐啤酒,估计是刚刚在宴会场内从桌上顺的。
“给你,”他递过去一罐,说:“咱俩喝个酒,以前的一切就既往不咎了。”
言臻没立刻答应,他看着孟川一直抬着的手,说:“可我有要求。”
“你说。”
“我希望你能改掉对姜博士不尊重的毛病,在这家公司,他和你姨父的地位一样的,你应该尊重。”
“好,”孟川应道,“那现在可以喝了吧?”
言臻还是没接,他说:“就不喝酒了,我头疼,咱们说开了就行。”
转身时,身后有道快步过来的声音。
言臻还没顾上回头,一阵刺痛在脖颈蔓延开来,紧随其后的是浑身脱力。
他倒下去的那一刻,听到孟川嗤笑的声音,还有另一个人。
绵软的身体让他一点力气也用不上,他费力地抬眼,依稀看到两个人影。
“好在丁总提前料到了这小子不喝酒,还准备了针剂,”孟川居高临下地看着言臻。
“哈哈,这不是确保万无一失吗,那酒呢?”丁鹏问。
“这呢,”孟川递过去,“人都起不来了,还用灌酒?”
“你不懂,”丁鹏笑得满脸褶子,往言臻口中灌,淌到地面一大半,“你刚刚给他打的,只是让他失去意识。这酒里面啊,可是让人兴奋的好东西。”
孟川看着丁鹏这幅丧心病狂的样子,不由得生出来几分害怕。
他不确定道:“丁总,你之前和我说,言臻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是真的吧?”
“真的,”丁鹏保证道,“他不会记得我们是谁。你放心,我们谈好的订单,明天我就让财务给你转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