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联盟的战后安置法,出院后,安琪就住进了兰时-β星的集中安置区。
住进安置区的第一夜,安琪趴在单人宿舍的小床上,看着陈安安的个人档案,深深叹了一口气。
光脑的身份信息显示,陈安安刚刚接受完12年的义务教育,在虫族入侵她长大的边防星前,正在准备第二年的社会综合考试。
陈安安是个学霸。在条件艰苦且教育资源并不优越的边防星,仅仅通过社会公共学校的学习,就已经通过了初级和中级的文化学业测试,获得了能支撑她在社会上找一份清贫但安稳工作的基本文凭。
但这个文凭对目前的安琪来说,很鸡肋。
陈安安留给安琪的记忆是模糊的,安琪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大都来自于医院儿童病房的幼儿科普教辅书,如果不是因为脑部受损这个大前提做挡箭牌,加上她一直夹紧尾巴小心翼翼做人,可能在医院,她就会因为行为异常胡言乱语被当神经病关起来了。
面对173/180和729/750的成绩报告,安琪默默感慨了一句:学霸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
她现在说话都不利索,文字读写能力撑死刚刚脱离文盲。如果陈安安没有通过初级或者中级的文化学业测试,那么根据安置教育的规定,她可以申请安置中心的学校进行学习,在快速了解世界的同时,还能拿到一定的助学基金。
但这个成绩,说想重修刷分……应该没人信。
看完档案,安琪又点了一下光脑上的钱包图案。
账户打开后立刻跳出来四条信息。
您十月的……您十一月……您十二月……
您一月的生活补贴已进账,共计两千星币,账户余额九千四百七十五块两毛二星币,请注意查收。
联盟规定,beta20岁才算成年,在成年之前,安琪是拿不到陈安安父母的遗产和抚恤金的,但联盟政府会承担她的抚养义务,每月的15号发放一定额度的生活补贴。
安琪对比医院食堂和小超市的物价,判断这个补贴金额,虽然达不到能让人衣食无忧的程度,但也不至于需要节衣缩食,刚好足够一个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未成年beta维持生活。
可能是终于闻不到医院的消毒水味了,安琪难得一夜无梦,第二天早晨被闹钟吵醒时睡眼稀松,按掉闹铃后又蒙住了头。
屋内光线灰暗,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安琪窝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大学宿舍。
直到手臂内侧的软肉被刚长出来的头发扎到,她才彻底清醒。
在被窝里滚了两圈,起身简单洗漱一番,安琪撑着透明的雨伞,找到了这片安置区的事务大厅,办理了一项业务。
签下陈安安的名字,安琪领到了两块身份名牌。
她在安置区的小商场里买了一套黑色的连衣裙,根据记忆,买了两盒点心。一盒是模样精巧的糕点,一盒是造型古朴的果子。然后循着光脑的提示,坐上开往市郊的公共汽车。
车窗外高楼林立,和安琪醒来时看到的残砖半瓦完全不同。今天是工作日,虽然在下雨,但路上仍有很多人。十字路口,带着黄色帽子穿着动物雨衣的小孩子正排着队举着手,有序的穿过斑马线。脚步匆匆的人打着五颜六色的伞,一从一从的行人就像雨后一丛一丛冒出的花蘑菇。
绿灯已经亮了,可能是司机起步太晚,后面等待的车辆不耐烦的按了两声喇叭,推开一点车窗,街边商铺新烤的面包香味穿透了雨雾。
安琪靠在椅背上出神,想到了安置教育心理辅导课上老师的话:“兰时-β星虽不是第九星系最繁华发达的星球,但绝对是最适合居住的星球。这里远离战区,很安全,你们可以在这里放心居住。”
她心想:真像我过去生活的地方了,喧喧嚷嚷,却又和平安宁。
随着街景的后退,周围渐渐亮堂起来,等到安琪下车时,天刚好放晴了。
她拎着点心,握伞的手里也握着一束白百合,登上平整的石阶,站在新立的碑前,仰望上面鎏金的大字。
四个月前,虫族撕毁了与联盟签订的停战条约,突袭了第九星系的十三号边防星。
边防星的人造生态系统在虫族袭击中被炸毁了,在联盟腾出手修复之前,上面不可能再住人。而光是在生态系统完全停止运行前搜救幸存者和转移灾民,时间都不够,更别说收敛遗体了。
碑旁的回廊里,镌刻着遇难者的姓名。
守墓人接过了她带来的贡品和鲜花,摆到了祭坛上。
安琪看这些文字很吃力,但还是对着名牌一行行看了过去。
她在烈士名单里,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名字。
安琪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陈永平先生,崔娜女士,我本无意打扰,侵占令爱身体非我本意,但木已成舟,我自会爱惜此身。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日亦将二位视为我的生身父母,我虽不知此地风俗,但每年清明寒食,当奉一祭。
她俯下身,磕了三个头:陈安安,我带了你喜欢的百合花,若你已经与父母团聚,那么也请保佑我,往后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