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蘅对魔族并无好感,神魔两族十万年的恩怨尚在,就算满结哭得再可怜,她也不会动摇。
满结的耳朵动了动,先前被头发遮掩着看不出来,这时烟蘅才发觉,他的耳朵是尖的,随着他抽泣的动作一上一下,看得她轻轻弯了弯手指。
有点想捏一捏。
但烟蘅并未动作,她可还记得满结是魔族!
爹娘说过,魔族十恶不赦,她绝不能对魔族手软。
念及爹娘,烟蘅的心又逐渐冷硬。
叶澄明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唇畔笑意淡了些,再开口时声音便更加低沉:“哭够了就说说你为何来灵孤道。”
抽泣声立止,满结抬起红通通的眼,倔强地抿着唇,没有出声。
“不说?”
那也不是。
他就是有些委屈,上天垂怜,让他将死之际被尊上所救,可尊上为何偏偏如此冷淡?
明明他幼年时,尊上还抱过他呢!
满结的尖耳朵突然诡异的红了。
烟蘅见他欲说还休地望了眼叶澄明,随即成了这样,大为震惊。
好端端的你耳朵红什么?!你一直盯着他看做什么?!再怎么看在场五个人里面最让人容易亲近的都是月闲和清河吧,一个温柔一个好骗。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满结看着叶澄明的眼神里,好像还带着些孺慕之情?
在叶澄明越发冷淡的脸色里,满结终于开口了。
“我是逃命至此,实在无处可去,想去欢喜楼讨条生路罢了。”
“何意?”
“我是魔族,但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阑州,那时候阑州封印还很坚固,无论是太阳还是月亮都照不进去,族人的生存很是艰难。我生来格外孱弱,我爹娘求到尊上面前,尊上施法为我延续生机,保我一命,可若一直待在阑州,我还是活不长。为了将我送出来,爹娘都死了,他们的死换来了我的自由。可是天大地大,我一个年幼的魔族,尚且没有生存能力,只能四处流浪。”
烟蘅注意到了他的话,问道:“既然封印坚固,你为何能离开?”
满结不服气地叉着腰道:“因为有尊上在!尊上修为高深,将一个幼童送出阑州又有何难?”他留了一手,并未说全部的实话。
若是让这些人知道尊上能够打开封印随意进出,只怕又该想什么恶毒的办法来对付他们了。
“在山里待了好些年后,附近来了个仙人,说什么此地灵气丰裕,适合开辟洞府供他修道。爹娘交代过我,不能让人发现我是魔,尤其要躲着天界的神仙走。我只好连夜离开,听说人族最为弱小,就去了人间。”
他吸了吸鼻子,干哑的嗓音继续道:“可人间也不好待,人族阴险该为六界之最!我起初混在乞丐堆里,靠乞讨为生,有些时候实在没吃的,就跟野狗抢食,但是我渐渐长大,却没有学过任何修行的法子,身上的魔气逐渐隐藏不住,魔气倒是还好,普通凡人看不出来,但我的耳朵——”
满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尖耳,垂下眼睫,闷闷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藏起它,被人注意到了,他们说我是怪物,骂我打我,连乞丐们也嫌弃我。”
清河听得眼眶微红,不自觉抿紧了唇。
她虽然身世未明,但父王和母妃都真心疼爱她,自幼锦衣玉食,现在想想,她的亲生父母没将她扔在路边,而是将她送到富贵又心善的陈定王府,是不是证明,他们其实也并不是真的不想要她?或许他们是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
那头满结还不知自己勾起了小郡主怎样的愁思,继续道:“我只好不断的走,不敢在一个地方多留,那时候,每到夜里,我就会想家,想我爹娘,他们说这么做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知道怎样才算好,在阑州时虽然辛苦些,至少爹娘还在我身边,也不会有人欺负我,就连尊上——”
他突然小心翼翼瞥了眼叶澄明的脸色,见对方没有制止的意思,才道:“连尊上都给我买过糖!”
清河举起手,问:“等等,你说的尊上,不会是魔尊吧?再怎么说他也是一界之主,堂堂魔尊,给你买糖?”她看这少年也不像是什么天赋异禀之徒啊。
满结又看了眼叶澄明,这才点头:“自然,我们魔尊待子民一视同仁,十分亲厚,并不会因身份高低而歧视,在阑州,人人都对尊上心悦诚服,忠心不二!”他趁机表了波忠心,希望尊上能明白他的意思,带他回到阑州。
可惜他的尊上并未搭理他,满结敏锐的发现,尊上好像是在悄悄看那个绿衣女子。
她有什么好看的?
满结从对方青丝堆云的秀发,看到洁白如玉的脸庞,从不点而朱的双唇,看到纤长柔嫩的十指。
虽然他仍记恨对方刚刚拎着他的衣领走了这么久还将他扔在地上的事,但平心而论,这女子美得好像传说里的瑶台神女,姑射仙人。
虽然他在魔族里还是个少年,但这么多年也有了不少见识,过往那些道听途说的戏本子此刻浮上心头,满结一瞬间会意。
他猛然捂住嘴,害怕自己惊呼出声。
这这这、这不会是尊上心悦的姑娘吧?!
也太凶悍了些——